楊如晤直起身,靠在冰涼的石柱上,也看向了遠方。
“這件事需要你想清楚,且不說賀太太對你如何,單憑賀先生對你的恩情,你做不到跟他們一拍兩散。”任寒說,“但是宣贏”
“說實話,我很討厭小孩子,沈休跟沈泓好不容易長大了,我才不要再養一個兒子,”任寒摁了下眼睫,“沈休把宣贏救出來以后讓他住進了沈園,當時我想著無非就是多安排一個人的飯,而且家里有人照顧,左右不用我費心。”
“那會兒他情況非常不好,任玥哭著求沈休幫他,那陣子好幾個醫生都在家里住下了,”任寒回憶著過去,“天天弄得家里鬧哄哄的,再后來,我閑的沒事,偶爾也去看看他。”
“宣贏被人折磨的失去了語言能力,過了好久才好一些,但是經常會發高燒,一燒就燒好幾天,不分白天黑夜地說胡話。”任寒笑罵,“還不如接著啞巴,哭的讓我心煩。”
楊如晤摁了下xiong口,喉嚨干的像燒著了一般:“后來您就”
“我才沒有那么好說話。”任寒托起下巴,指腹在臉上蹭了下,“可是好幾天晚上,他燒的渾身滾燙,就抓著我的手,迷迷糊糊地喊著媽媽。”
“早上他退燒了,醒了之后發現抓是我,可憐兮兮地跟我道歉,我見他退燒了,就回去走了,再后來隔了半個多月才又見到了他。”
一貫強勢的任寒忽然哽咽了一下。
“那天下著小雨,不知道宣贏怎么跑到了園外,我剛開完會回來,見他在一顆樹下蹲著好半天不動,”任寒回想起那時的場景,嗓音也微微顫動起來,“我走過去,發現他手里抱著一只貓崽子,褲腿下也有一只。”
楊如晤問:“他在做什么?”
任寒轉向他,嘴唇微微地顫了下:“他抱著貓在道歉,他說他自己都沒有家,養不了它們。”
楊如晤腦海里再次浮現起宣贏少年時代的身影,他是如何奔跑,又是如任寒所說,蹲在一顆樹下,說他自己沒有家。
風又猛烈了幾分,楊如晤偏開頭,低低地咳了聲。
“如晤,人心都是肉長的,她怎么那么狠心,一個好好的孩子,說不要就不要,這么多年問都不問一句。”任寒站起身,“我不勉強你做什么,只希望你平衡好賀家與宣贏之間的關系,能相安無事最好,如果不能——”
楊如晤看過來,任寒幾分嚴厲幾分托付:“你把他送回沈園,我們一家人接著疼他。”
這場談話充滿了看不見的沉重,哪怕任寒大發雷霆罵一通都比這樣好,楊如晤頷首承諾,卻又模棱兩可,他只說了兩個字。
“放心。”
回到病房,沈仲青即刻對他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楊如晤看過去,宣贏睡著了。
沈氏夫婦未在久留,任寒深深地看了楊如晤幾眼,待楊如晤再次對她點頭后,才放心地離開病房。
外面的風依然在繼續,云霧被吹散,天空藍的嚇人,光線一點點向西移動,楊如晤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宣贏的睡顏。
除了沉穩可靠,楊如晤身上還有好幾處明顯的特點,其中一項,眾人皆知。
心思深,城府深,除非他想,否則沒人知道他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