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寬的確在陳艾卅的監(jiān)督下稍微壯實了一點,就是怎么吃都吃不胖,陳艾卅都起了帶他去查內分泌的念頭,童寬就和陳艾卅說動腦子也算是消耗,然后對他眨眨眼睛,陳艾卅就知道童寬在使壞,兩人就會鬧到一塊兒去。
有一個樹樁子陳艾卅沒看到,絆了一跤,幸好郭響扶起得及時他才沒摔倒,陳艾卅不好意思地扯了個笑,三個人一路無話往林子的深處走去,老巡林員突然開了口說快到搜救隊那邊了,陳艾卅又開始心慌,他突然覺得自己一路過來的這些折磨也算不上什么,真的到了這個地方,真正在找童寬的時候,每一個沒有童寬消息的一瞬間都化為了鈍刀,一刀刀割在陳艾卅的心臟上。
他們先是看到了一頂挺大的帳篷,帳篷里坐了兩個人,手里捧著搪瓷杯正在喝水,見到來人了立馬站了起來,郭響先走了過去,和兩人打了招呼,這倆人說是輪著找,自己在這歇息,等另外兩個人過來了再去,每次都會標記地點,其中一個人說話沒把門,抱怨了一句都那么久了人可能真的沒了,也沒人來催著辦,要不就先回去再等等線索。話說完了突然幾個人就靜了下來,郭響一下扭頭過去看陳艾卅,陳艾卅的眼神用兇狠來說也不為過。
“老卅老卅,別沖動,哥們不是故意的,”郭響立刻走到了陳艾卅身邊解釋道,“一直在找,沒人放棄過,他就是累了說兩句。”
一句話把陳艾卅還沒發(fā)出來的火先堵了回去,但還是說了一句話,“你們什么時候不打算再找了,東西留給我,我繼續(xù)。”
郭響還沒來得及介紹,那人皺了皺眉,問了句,“你誰啊?”
“失蹤人的家屬。”郭響立刻把話搶了過來。
“哥哥嗎是?”那人埋怨地看著陳艾卅,“你們怎么能讓他一個人來這里。”
真正讓陳艾卅消火的,是他后面的那句話,無數次責怪過自己的話。
“他是我愛人。”陳艾卅回答了他的問題,并沒有管聽到的人的表情。
沒有人再接話了,大家都挺沉默的,他們無法應對陳艾卅這份特殊的愛。
“可以走了嗎?”陳艾卅催促道。
“稍微再等十分鐘吧,休整一下,補點東西,”郭響轉過頭去沖著老巡林員,“剛剛帶來的姜茶粉,麻煩你交給他們一下吧。”
這個帳篷應該就是搜救隊的臨時休息點,簡陋到帳篷里只有一張板搭起來的桌面和幾張折疊椅,桌面上放著幾個搪瓷杯和三個熱水瓶,還散落著一些壓縮餅干,的確搜救一個人來說,的確也讓這些人吃了不少苦頭,陳艾卅心里泛起了一股感激,但更多的還是著急。
他往自己帶來的保溫杯里也灌上了一些水,他還帶了一包沖咖啡用的那種白砂糖,倒在了保溫杯里,倒完了卻自己不喝,整個放進包里,又在桌子上拿了一小包壓縮餅干,這些動作郭響都看在眼里,卻始終沒有說話。
陳艾卅了解到,這片以前專供伐木的林子已經逐漸轉向保護林了,一方面得益于之前有不少學校的社團來組織活動,另一方面社會各界也逐漸對環(huán)保有了新的認知和意識,所以這幾年林子的長勢還是很好的,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再和大學聯合做那些活動了,林子一密,人也不好找,不安全,陳艾卅點了點頭。
他就職的公司主營業(yè)務就是環(huán)保紙,他們公司在全球都有林業(yè)相關的業(yè)務往來,所以在這方面他也算半個內行人,對于這里林業(yè)的用途也簡單問了幾句,老鄉(xiāng)說現在搞這些可吃香了,有些科學家到他們這邊來也不干別的,就讓他們統(tǒng)計樹的量,然后做一些測算,說是可以發(fā)揮林業(yè)的剩余價值,申請一些碳補償碳抵消的項目,不僅能保護好林區(qū),還可能給這片地方帶來更多的工作機會。
陳艾卅皺了一下眉,他突然覺得童寬來這里也不僅僅是為了懷念和陳艾卅的那些時光,可能還對未來有些考量,那些以販售數據為形式的業(yè)務,正是童寬擅長的領域,陳艾卅突然抓過了郭響的胳膊,特別興奮。
“郭響同志,童寬來這邊很可能也是來做調研的,他的公司破產了,他來這里找新的機會,他一定不會想不開來這里輕生的。”陳艾卅說話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郭響看了陳艾卅一眼,“你確定?”
“我確定,”陳艾卅接著說,“童寬吃過太多苦了,破產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重新站起來就可以了,他是來這里找機會的。”
“那和你分手呢,和那些苦比起來,哪個更嚴重一些?”
郭響的一句話,讓陳艾卅啞口無言,他是真的不確定,他此刻無比希望,自己在童寬心里的分量,不要太重才好。
隨著三個人的深入,頭頂上的樹冠都聚在了一起,光線也隨之暗了下來,空氣中潮shi的青草味道更濃了,陳艾卅就跟著這倆人不斷地往前走。
走著走著,他好像有點恍惚,好像回到了七年前。
他也是這樣朝前走著,只不過那時候他是帶著笑的,背著一個巨大的登山包,手里拿著登山杖,周圍都是綠意,他向前走兩步,就會回頭看一眼,看到一個像少年人的模樣也背著個登山包,皺著眉,因為緊張緊盯著腳下,一步步走得很慢,但始終沒有停,陳艾卅停下來的時候,童寬就會抬頭看他,然后擺一個無奈的表情,跟陳艾卅說,“卅哥,我是不是太缺乏鍛煉了”,陳艾卅就搖搖頭跟他說,別急,慢慢來,他就在他前面兩步。
林子里沒有正常的道路,有的地方會因為積水而變得泥濘,童寬就踩進過一個坑,小小的驚呼一聲后,陳艾卅快步回到他面前,問他怎么了,童寬犯了難不說話,陳艾卅就說沒事,等到干燥的地方拿樹葉子擦一擦就好了,這種事情經常發(fā)生。
可那天晚上他抱著童寬睡覺的時候,童寬才跟他說,不是因為自己一腳踩了泥濘害怕,是因為弄臟了陳艾卅送他的鞋子,陳艾卅就摟得更緊了,說這也沒事,等著回去了,卅哥給他刷鞋,那天童寬特別粘人,一定要和陳艾卅拉勾才作數。
童寬睡覺的時候特別安靜,連睫毛的抖動都很少,看著人在自己身邊的樣子,陳艾卅忍不住又吻了吻他的額頭。
終于越過了外圍的林子,三個人站在一片相對寬闊的地方。
“發(fā)現童寬衣服的地方到了嗎,還有多久?這片都找過了嗎郭響同志?”陳艾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