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勢的人來說,就是這么簡單。只需要一場戰爭,一場饑荒,甚至一場人為操縱的物價漲跌,就能奪走無數人賴以生存的土地。
葉挺:“既然官家已經看穿了他們把戲,不如直接下令禁止哄抬糧價,一勞永逸。”
高憲昌悄悄搖頭嘆氣,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沒用的。秦九韶抬眼瞧了瞧趙官家,官家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朕正要著手解決糧價問題。”果然,趙官家終于說到了重點,她興沖沖地對幾人道,“你們精通算學,也非官場中人,沒有門
治商手段
“官家真是瘋了,一國之君竟然插手商賈之事。”
大朝會之后,官員們三三兩兩攜手離宮,滿臉福態的御史中丞黃潛善跟身邊的御史大吐著不快之意。
今日官家在朝會上,不僅提及戶部要重新篩查各地商會的經營品目,整理成冊上交朝廷,而且提到鹽、茶、酒、礦產幾項產業,有意使人清查的傾向。這不是在亂來嗎,黃潛善咬著牙說,“官家不知這些產業多為上官私產,如果沒有咱們這些人苦心經營,她坐在皇宮里,哪能喝的到五兩金子才能買到一塊的茶。”
“官家這是缺錢打仗了。”殿中御史王時雍摸著胡子,推測道。
“哼。”黃潛善不忿,身體朝對方傾斜,聲音微不可聞,“蠻夷無非就是想要利益,給歲幣不就能解決。非要和金人打仗,窮兵黷武!意氣用事!還不許人反對。我看她為了打仗,日后還有得折騰大家。”
聽見上司議論這個,王時雍連忙制止,手指暗暗指向身后。
兩人身后,正跟隨著其他的殿中御史,此時都茫然地望著會過頭來的二人,看來是沒聽見黃中丞的逆反言論的。不過他們顯然聽見二人牽頭的對話,殿中御史徐司朗快走幾步,上前來,加入兩人的對話,姿態恭敬極了,“兩位相公,我從地方上來的時間不長,對國家大局的了解甚少。方才兩位相公說鹽茶等產業屬于上官私產,竟是如此嗎?下官不明白,這幾項本來該由官府經營啊。”
徐司朗此人,是官家在興仁府陣前登基時,提拔到身邊的御史,黃潛善調查過此人,阿諛奉承之輩,只不過在趙官家登基時站對了隊伍而已。他揣起雙手,不咸不淡地嘲道:“官府經營,不就是上官們的私產嗎。若沒有上官們派專人看顧,這些產業哪里能賺得到這么多銀錢。當年太上皇帝的吃穿用度,奢靡無比,哪個是皇室私庫能供養得起的?可都得靠朱勔、蔡公相這些個上官經營有道,才能勉強維持住。”
“黃相公言之有理!”徐司朗連連點頭,從表情上看,他是很贊同這番言論的,緊接著便露出了憤慨之色,“那官家現在想查手經營之事,豈不是卸磨殺驢,搶奪官員私產。真是太不應當了!明日小朝會,我定要上折子勸說官家!”
見他如此憤然,黃潛善臉上的疏遠收起幾分,頗有些關切地說:“此事你不要沖動而行,我等需要先和諸位相公通氣,商討出個應對之策,再拿到朝廷上討論。”
說到底,本就是朝廷官營,國有資產,被某些人霸占為私產罷了。徐司朗臉上依舊憤憤不平,口中唯唯諾諾,心里則冷笑連連。他作為堅定不移的保皇黨,可不會和這群蠢貨一樣,將當今官家看作和太上道君皇帝一樣昏聵愚蠢的人。
倒不是他徐司朗有多正直不阿,而是親身經歷過興仁府紅袍加身、陣前登基之夜,明白當今官家是個手段不得了的皇帝。用獨斷乾坤、心狠手辣來形容,絲毫不為過。他深信與趙芫作對的人,下場絕對不會比那日被迫撞死在興仁府府衙大門柱子上的官員強多少。
于是黃潛善、王時雍等人在下朝后說了哪些話,見了哪些官員,最后都被徐司朗寫成了秘密奏折,呈送給了趙官家。
“黃潛善說要找大臣一起通氣?”
“是,下臣親耳所聞!”
少年官家看完折子,合在手里把玩一樣敲著手心,不發一語,徐司朗悄悄抬眼,那道朱紅的身影半邊隱沒在燭火的陰影里,看不真切。
忽然,燭火晃動,官家溫和的嗓音復而響起:“此事朕心中有數了,你繼續跟在御史中丞的身邊,為朕查探他在宮內外的黨朋究竟有哪些人。”
官家不打算阻止黃潛善的陰謀嗎?徐司朗不解,如果黃潛善成功聯合群臣,對官家未來的計劃肯定會產生極大的阻力。
徐司朗帶著滿腹為君分憂的沉重心情退了出去。
欲要讓其亡,必先令其狂。不給這群從徽宗時留下來的老臣們作妖的機會,她又怎么能翦除掉中樞當中生長得不合適的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