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兩人比拼內力,不敢有絲毫留手,應如是將明王內功改放為收,堪堪抵住了透體襲來的火毒,裴霽則利用三尸真氣的生滅之道將力道轉移化勁,是以他右手無恙,左臂卻飽受冰火相沖之苦,整條袖子爆碎開來,由肩及指都動彈不得。
不遠處,被丟出去的十九仍未蘇醒,也幸好如此,否則他已摔了個七葷八素。
裴霽收回目光,渾然不顧刀尖在前,強撐起半邊身體,喝道:“動手啊!”
“那時你若不將他丟開,輸的人一定是我,本想詐你一詐,不料你真會收手?!?/p>
聞言,裴霽氣得眼前發黑,正欲破口大罵,卻見應如是的目光已落在自己左臂上,那里有一條蜈蚣狀的陳年傷疤,長約四寸,裂紋可見。
一時間,到了嘴邊的罵聲又被裴霽咽了下去,他伸手蓋在疤痕上,惡狠狠地道:“怎么,認不出你自己的杰作了嗎?”
應如是垂眸看向自己右手腕上那道幾乎一模一樣的傷痕,嘆道:“早已扯平的舊賬,你還耿耿于懷?”
四年前,無咎刀還屬于李元空,他們二人奉命護駕隨行,先帝在凌山行宮遇刺那晚,正好是李元空當值,不承想會出了驚天大變,等到裴霽聞訊趕來,護生劍已釘在死不瞑目的先帝身上,兇手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驚怒之下,裴霽對追兇無果的李元空極盡譏諷,這本是他們相處的常態,怎料李元空竟暴起出手,一刀劈在了裴霽的左臂上,后者當然不肯吃虧,命人上前圍攻李元空,伺機奪過無咎刀,以牙還牙傷其右腕。
“扯平?”裴霽攥緊拳頭,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從地上站起來,踉蹌了兩下才站穩,應如是以為他還要動手,向后退了三步,卻見裴霽側過身去,反手扯開上衣,將后背展露在他眼前。
班房里的燭火早已盡滅,上方有一處小窗,漏進來些微月光,勉強能讓人視物,應如是看到裴霽背上赫然有許多傷疤,最醒目的是一道刀疤,從左肩延向后腰,另有三個十字黑印和九條狹長鞭痕,年歲都已遠了。
“你護駕不力在先、追丟刺客在后,按照夜梟衛的規矩,要受三刀六釘十八鞭的酷刑,由我負責行刑?!迸犰V回身看他,面冷如冰,“可是你從水牢里逃走了,我沒能把你抓回去,這刑罰就該有折半落在我身上,師父親自動的手。”
應如是的呼吸在這一刻戛然而止了,半晌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輕聲道:“你不恨師父,恨的是我?!?/p>
“這筆賬,我遲早會從你身上連本帶利討回來?!迸犰V攏好衣衫,一字一頓地道,“除非你現在就殺了我?!?/p>
握刀的手驟然一緊,旋即松開,應如是搖頭道:“我不殺你?!?/p>
裴霽冷笑道:“應居士又要當一回假慈悲?”
應如是不言,只揚手將刀擲在他面前,刀鋒沒地而立,裴霽一愣,好半晌才伸手握住刀柄。
“我若是鬼面人的同伙,事情到了這一步,非殺你不可,沒有比剛才更好的機會了。”應如是走到十九身邊,又向裴霽攤開手掌,“你想做的事,我阻攔不得,可那玉佩是十九的東西,應當物歸原主。”
裴霽皺眉道:“你既然知道我想做什么,還指望我網開一面?”
“你不給,我便自取。”應如是用一種平靜但沒得商量的語氣道,“鬼面人身份成謎,兇案真相未明,臥云山莊危樓將傾,你我真在這個時候撕破了臉,不妨猜想是誰笑到最后?”
拳頭攥得嘎嘣作響,指節根根發白,裴霽一連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勉強壓抑住xiong中翻涌的怒火,而后摸出那兩半黑虎玉佩,朝著應如是的臉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