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裴霽面色驟變,刀勢也是一滯,對方等的就是這個破綻,但見其挺身向前,左手翻掌震開無咎刀,右手折腕出劍,無影劍穿過刀鋒殘影,自下而上,直刺裴霽心口要害!
正當(dāng)此時,一只手從裴霽腋下空門疾探而出,猛地扣住劍脊,應(yīng)如是不知何時潛至裴霽背后,扣劍一霎屈指下沉,拈花摘葉似的將無影劍奪了過來,那人應(yīng)變也快,從裴霽刀下就地一滾,雙足運氣,轉(zhuǎn)身掠向一側(cè)山林。
卻在下一刻,耳畔風(fēng)聲凄厲,有什么東西破空而來,他不及去看,右肩已被利刃貫穿而過,勁力之大,猶如獅沖象突,整個人猝然從半空跌落。
血色彌漫,利刃從肩胛骨縫隙間穿過,精準巧妙地避開臟器,卻能讓他連呼吸都痛徹全身,艱難地側(cè)了下頭,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截烏黑劍身,再往上是一只蒼白卻染血的手——應(yīng)如是手持那柄無影劍,將他牢牢釘在了地上。
也對,鳴鏑發(fā)出還不到一盞茶工夫,那些軍中神箭手便是輕騎出發(fā),亦不能及時趕到,那些箭矢未必能追及他身……只有這一個人。
“你的傷……根本沒那么嚴重……難、難怪你要救他?!甭冻稣嫒莸墓砻嫒送鲁鲆豢谘?,“是裴霽手下留情,還是……你們故意讓我以為有機可乘?”
“我們事先不曾約好,但也不需要。”應(yīng)如是輕聲道,“只因要對付的人是你,而你早知道我們有合作,若不讓你看一場反目之戰(zhàn),如何引你出手?”
沼澤里的毒蛇遠比平原上的猛虎危險,能sharen的一劍往往發(fā)于猝不及防間。
“是我蠢了,明知你是李元空……”被釘在地上的人慘笑一聲,“我竟然信了你裝出來的好人模樣……信了你會放下屠刀……”
應(yīng)如是閉了下眼,道:“容貌可以遮擋,身形也能掩飾,變聲卻不是人皆可學(xué)的,鬼面人一直不說話,若非啞巴,便是他的聲音有特殊之處。我該如何稱呼你?陳秋,亦或……程施主?”
劍下動彈不得之人赫然是本該留在臥云山莊的程素商,那個深得任天祈和水夫人信重的女弟子,連十九都說過她面冷心熱,還叫著“素商姐”。
這句話出口,本在蓄力掙扎的人突兀不動了,片刻后才道:“我當(dāng)然是陳秋?!?/p>
裴霽趕到近前,盯著那張沾上血污的臉,不無感嘆地道:“男扮女裝,在臥云山莊蟄伏數(shù)年而不被人發(fā)現(xiàn),你這一項本領(lǐng)也不比劍法差了?!?/p>
枯葉老人的關(guān)門弟子陳秋,蒼山大戰(zhàn)那年不過十五歲,他生得眉清目秀,面若好女,未曾學(xué)得毒功和收發(fā)暗器的本事,但有一手奇詭凌厲的好劍法,同行者莫不贊嘆,師父卻說他的劍路走得太窄。
彼時的陳秋還不懂,直到閉關(guān)養(yǎng)傷的師父莫名死在了毒窟里,尸身慘不忍睹,眾人說他死于毒蟲反噬,陳秋卻不信,沒等他找到證據(jù),一場血雨便兜頭澆下。
世間沒有比戰(zhàn)場更殘忍的煉獄,曾經(jīng)跟他說笑講古、與他一同吃住操練的人都死了,還有那些曾為他師承而頗有微詞的年長者,他們自身難保,卻拼命將他掩藏在下,直到他被蒼蠅的聲音吵醒,爬出了這片堆滿尸體的山溝。
除他之外,蒼山里再無活人,陳秋回到毒窟附近,沿著黑紅血印消失的方向,終于找到了師父丟失的那條手臂,與尸身肩部斷口不同,這只手是被利刃生生砍斷的,又被野獸拖走啃食,他分辨不出兇手用的是什么武器,卻見露出骨頭的手里死死攥著一塊白虎玉佩。
“大戰(zhàn)過后,姜賊忙著揮師北上,沒人將我放在眼里?!标惽锓诘厣希矍暗囊粸┭拔乙獔蟪穑瑓s不知仇人是誰,拿著一塊玉佩四處探聽……”
這樣的尋找無異于大海撈針,陳秋卻只能跟沒頭蒼蠅般跌跌撞撞,他殺了幾個逞兇欺人的叛軍,也因此惹來追殺,在機緣巧合下逃到丹陽府,遇見了一位老婦人,從她口中得到了姜氏玉雕的線索。
“等你來到景州,發(fā)現(xiàn)姜氏門庭已沒,于是潛入荒宅,發(fā)現(xiàn)密室,卻觸發(fā)了箱中暗器,險些喪命?!迸犰V想到這人身上的傷疤,“你不認得白虎玉佩是任家之物,但知道‘落地生花’是師姐王秀英的獨門暗器,原先或有向任天祈坦言求助之心,這下不敢了,索性改頭換面,故意接近水夫人,讓她帶你拜入臥云山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