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紅英勾結溫莨殺害馮家滿門在先,盜竊玲瓏骨栽贓在后,的確死不足惜,而今真兇已死,丟失的寶物也被尋回,應如是卻不覺輕松,心頭還愈發沉重起來。
“她的話還沒說完,你……”他嘆了口氣,為虞紅英合上雙眼。
玲瓏骨失竊案算是了結,擋在沉船案真相前的一座大山也被挪開,可他們未能從虞紅英口中問出更多線索,前路仍是迷霧籠罩,只能回城再從長計議了。
應如是起身看向兩個小輩,確定他們毫發無損,這才將目光轉向門外,若他方才沒有看錯,虞紅英在暴起出手前,朝那兒看了好幾眼。
但門外的確是沒有人的。應如是皺起眉,又回身看著那尊觀音像,正好有風大作,驟然拔高的火光照在神像臉上,那道裂痕好似流出了血來。
歇業許久的散花樓終于又開門迎客了。
令城中無數人大為驚訝的是,先前在市井傳言里因通賊被抓的陸歸荑不僅好端端的現身在眾人面前,還成為了散花樓唯一的當家人,反倒是虞紅英、柳玉娘這兩位樓主不見了蹤影,有人設法打聽,樓中上下統一口徑,只說大樓主抱病返鄉休養去了,二樓主放心不下也隨她同往,故將此間產業都交于三樓主之手。
這樣的說法并不能使人盡信,城里有消息靈通的略知一些內情,但對昨夜之事心有余悸,不敢泄露口風,陸歸荑暫時也管不得這些暗涌,她像只被趕上架的鴨子般成了散花樓明面上的新主人,連夜完成基本交接,前腳送走虞紅英,后腳就在張羅著重新開業的事情,忙得暈頭轉向,總算趕在這天入夜前做好了準備。
掛上紅燈,放過鞭炮,一樓大堂擺開數十張豐盛酒宴,便是那些瞧熱鬧的人也可從門子手里拿到一只紅封,里面放的銅錢不多,卻能將氣氛炒得更熱,都夸陸樓主是個敞亮人,而在大戲臺上,一出精彩紛呈的《白玉京》已唱至gaochao。
陸歸荑從前很少出面與人應酬,而今不得不在酒桌上同幾位重要客人推杯換盞,不管心中作何想法,面上一派相談甚歡,待到酒過三巡,一名侍女上來為他們斟酒布菜,不著痕跡地朝陸歸荑使了個眼色,后者眉頭微皺,借故起身離席,沒等同桌客人起疑,便有一男一女兩位管事近前作陪,他們不僅是陸歸荑新提拔上來的心腹,更是被裴霽安chajin散花樓的得力屬下,很快穩住了席間氛圍。
竹簾輕放,陸歸荑悄然繞至戲臺后面,經暗門離開大堂,穿過枝葉扶疏的后花園,來到自己的琴房,已有四人在此等候。
應如是與裴霽分坐圓桌兩邊,正低聲交談,桌面上除了兩只茶盞,還擺了一個長條錦盒,而在他們背后,幽草閉目躺在榻上,岳憐青守在她身邊。
陸歸荑一驚,她既不知出了什么事,也不曉得他們四個緣何聚在一起,忙是關門走近,壓下心頭隱憂,先對裴霽見禮,再向較為好說話的應如是詢問情況。
應如是沒有直接為她解惑,只將那錦盒推過去,道:“你看看這個。”
陸歸荑稍稍猶豫了一下,伸手將盒子打開,便見一根瑩潤如玉的白骨橫躺在布墊上,雙目倏地圓睜,大驚道:“玲瓏骨!”
裴霽同應如是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沒見過真正的玲瓏骨,陸歸荑卻是親自看過、碰過的。
“這當真是玲瓏骨?”裴霽開口道,“且慢定論,你好生辨認清楚。”
陸歸荑心中凜然,將這根白骨捧到眼前認真端詳,仔細摩挲了三遍,再對光驗視中空的內部,慎思沉吟了片刻,這才點頭道:“我不敢斷定玲瓏骨的真偽,但觀其形、色、質,皆與我當日所見之物相合,應是同一件無疑。”
“你怎知它不是能工巧匠造出來以假亂真的贗品?”
“前后不過一月時間,造假若能做到這個地步,天下就沒有真東西了。”
裴霽的臉上終于有了笑容。
陸歸荑小心翼翼地將物品放回原位,忍不住問道:“敢問兩位大人是如何找到此寶的?前日我們分明見得……”
玲瓏骨能被尋回,的確是一件莫大好事,壓在陸歸荑心頭的巨石終于緩緩落下,可她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已經被烈火焚毀之物怎會完好無損的重現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