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娘忽覺掌心一痛,原是用力太大,指甲已嵌進肉里,見裴霽看過來,她想了想才道:“若是此人,難怪對楊釗只敗不殺,小女子心有拙見,或許……”
虞紅英警告道:“玉娘,事關重大,你可不妄語!”
裴霽卻道:“但說無妨。”
“此人來到樂州城,一為玲瓏骨,二為馮寶兒,我們遵從您的吩咐放出消息,想必他已知道馮寶兒被關押在散花樓里,玲瓏骨的下落卻仍是一團疑云,所以他分了個輕重緩急,根據劉氏夫婦被殺一案找上了楊釗,再以此追查其幕后主使。”
“的確如此。”
“昨夜之事,不難看出神秘人是有意做局針對您,可您的威名早已震懾朝野,就算有寸草堂殺手舍命相助,成事也難如登天,沖動行事不僅危險,還會徹底暴露楊釗這枚好棋,她既然敢做,心里必有打算,比如利用楊釗引來另一個心腹大患,讓你們狹路相逢,她再伺機而動。”
裴霽眼中笑意更濃,道:“不錯,換了是我也會這樣做,可惜那人沒有現身。”
神秘人將算盤珠子打得很響,但她低估了對手的警惕和耐心,待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好拼力一搏。
“您負了傷,神秘人也不好過,這該是第三方乘虛而入的大好機會,可他沒有這樣做,反倒繼續追著楊釗去了。”柳玉娘慎重道,“如您所言,在此緊要關頭,楊釗前往地窖定有要事待辦,思及掘墓毀尸一事,會不會……”
他很可能是去取玲瓏骨,再混入尸骸封棺出城。
然而,楊釗已死,手邊別無他物,若非猜測有誤,便是玲瓏骨已經落在那人手里了。
“楊釗自盡而亡,或許不只是保守秘密,還想借此延長戒嚴令,一來通知自己身后的人事情有變,二來阻止對方攜寶出逃。”
裴霽臉色一沉,他忽然站起身來,抬步走向柳玉娘,虞紅英的心登時懸了起來,卻見柳玉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裴霽伸手為她撫了撫鬢上花簪。
“眾人皆贊柳樓主有一副好顏色,卻不知你還有一顆七竅心。”裴霽的手在她肩上一觸即離,鼻下嗅到一股馥郁香氣,“你這回挑選的香料,似與往常不同。”
眼波流轉,柳玉娘抿唇一笑,聲音柔若纏絲:“此為拂手香。”
芳香配美人,即便狠戾如裴霽,這會兒也緩和了面色。
他轉頭看向虞紅英,問道:“關押馮寶兒的囚室何在?”
虞紅英一怔,隨后明白了過來,道:“就在大人先前去過的藏寶密室。”
玲瓏骨就在那里失竊,她還敢做此決定,不得不說一句大膽,裴霽竟也沒有異議,只道:“好,依計行事,本官晚些會再來。”
直到他走遠,虞紅英才吐出xiong中一口悶氣,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柳玉娘嚇了一跳,忙攙扶她上樓回屋。
“大姐你稍作歇息,我這就給你端藥來。”
柳玉娘心下著急,不等回應就轉身出門,虞紅英盯著她的背影看了片刻,忽然掀被下榻,打開了那塊藏有暗格的地磚。
這里原是放著一只錢匣,前幾日已被她交給柳玉娘,如今空空如也了。
虞紅英卻盯著空格看了許久,身子僵硬如石雕,連柳玉娘何時回來也未發覺。
“大姐……”柳玉娘循著她的目光看去,端著藥碗的手顫了顫,“先喝藥吧。”
虞紅英回身給了她一個耳光,若非房門禁閉,走廊上又空無一人,這道響亮的巴掌聲只怕已引來了旁人關注。
多年來,虞紅英鮮少對柳玉娘動手,猝不及防下她被扇了個趔趄,手里的藥也潑了滿地,只低著頭一言不發,任虞紅英伸手在自己臉上摸索,觸及頸側時一頓,隨后大力扯開衣裳,露出了整片肩膀。
她有花容月貌,更有冰肌玉骨,哪怕只解去了肩上衣裳,仍是美得讓人心動,可虞紅英敏銳地發現了異常之處,她拔下一根發簪,挑起了柳玉娘肩上一層皮。
這一幕若落在旁人眼里,恐怕已經頭皮發麻,再仔細看去,這層皮并非柳玉娘身上原有的,待虞紅英將之剝離,便見下面滿目瘡痍的皮肉,有被銀針打穿的小孔,有被火藥波及的燒傷,還有一道蜈蚣狀的古怪刀痕,與留在陸歸荑那把琵琶上的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