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歸荑心里仍是惴惴,她在離開前又將貨物清點了一番,連珍珠的數目、鳳凰的紋路都記得一清二楚了,這才關箱上鎖走出密室,從暗道離開了散花樓。
天邊一抹魚肚白。
街上已有了零星人影,多是趕路的行人和早起的小販,有幾戶人家的煙囪里也冒出了裊裊青煙,粥水和油餅的香氣隨風飄過來,總算讓陸歸荑有了活在人間的感覺。
陸歸荑在一個小棚子前駐足,棚子下面支著燒餅攤,攤主是一對和善的老夫婦,這里離無憂巷很近,她收養的孩子們經常在這兒吃餅喝湯,陸歸荑也習慣了在早起晚歸時照顧夫妻倆的生意。
她要了二十個燒餅,攤主夫婦喜笑顏開地忙活起來,陸歸荑瞥見有幾個客人在旁邊桌子上喝湯,其中有一名年輕男子剛好用完了飯食,將幾文錢交給老板娘,還夸了她手藝好。
隨后,他拿起放在桌上的包袱,轉身走出了木棚,剛好與陸歸荑擦肩而過。
陸歸荑聽到了一聲輕笑,微弱的氣流仿佛羽毛般在她耳畔輕輕一掃,卻讓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藏在袖里的暗器悄然落入掌中,她轉頭去看對方,竟連一個背影都瞧不著了。
青石長街,天色未明,是否有幽冥鬼魅尚在人間徘徊?
陸歸荑只覺得不安。
她在無憂巷里陪孩子們玩了半日,越到這個時候越不能露出馬腳,按照商量好的計劃,陸歸荑會在黃昏時回到散花樓,不料剛過晌午,就有一個書生打扮的少年急匆匆跑進了小閣樓,連聲喚道:“阿姊!阿姊!你快回散花樓,出事了!”
陸歸荑收養了這么多孩子,自個兒又是大忙人,沒法做到時時看顧照拂他們,好在她有一個得力幫手,便是眼前這名為“岳憐青”的少年,六年前被她在水邊撿到,如今已是舞象之年,算是這幫孩子的頭兒,膽大心細,做事井井有條,連虞紅英都有過招他入散花樓的想法,只是被陸歸荑婉拒了。
她從未見到岳憐青露出這樣驚慌失措的神情,心下打了個突,連忙拉他到僻靜處說話:“怎么了?”
岳憐青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氣喘吁吁地道:“人……人頭……”
半個時辰前,散花樓剛打開一樓大門,就迎來了一位客人。
戲臺、賭場和妓院,哪一種都不是白天該做的生意,而這人也并非為了尋歡作樂,他將手里的包袱一抖,裹在里面的一只錦盒就被拋了出來,穩穩落在了戲臺正中央,緊接著,一顆沾滿石灰的人頭從錦盒里滾了出來,那是個壯年男子,兀自死不瞑目。
待陸歸荑疾步趕到散花樓,虞紅英跟柳玉娘早已出現在戲臺上,她們臉色煞白,死死盯著這顆人頭。
她們顯然認出了這顆人頭是誰的,陸歸荑也認了出來——
寸草堂現任總堂,溫莨!
江湖
青龍灣沉船案發的事。
裴霽自是不敢有所異議,即使順元帝只給了他三個月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