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人買賣起于三年前,能在暗中發展到今日這般地步,少不了朝中權貴的鼎力支持,也難怪幕后主使會有此提醒,卻不知那人到底是誰,竟可避過夜梟耳目。
手掌下壓,五指搭上刀柄,裴霽沉聲道:“那‘尊者’現在何處,他是誰?”
主使者窮兇極惡,原先不肯在此動手,只能是置身其間,愛惜巢穴,而今巨變已生,消息飛傳,對方恐生退意,委實拖延不得。
老端公卻遲疑起來,被刀上血光刺了下眼睛,喃喃道:“他、他在……”
突然間,從樓上傳來一聲短促的鈴響,大堂諸人面色皆變,那婦人率先帶著兩名夜梟衛沖上樓去,裴霽卻急轉回身,揮刀斬向那三個尸人。
就在鈴聲響起那一剎,三個木頭樁子般杵在地上的尸人如夢初醒,猛地震斷了纏身鐵鏈,裴霽一刀逼來,便有一人挺身擋住,任憑刀鋒深陷xiong膛,竟是不進反退,其余兩人左右分散,復又雙雙撲向無處可逃的老端公。
寒光連閃,刀劍齊出,十名夜梟衛幾乎同時出手,毫不猶豫地迎向來敵,鋒芒所及之處,無一不是人身要害,奈何尸人近乎銅皮鐵骨,只聽鏗鏘聲大作,火花迸開即滅,十道人影互為攻守,十柄刀劍交錯成網,堪堪將兩個尸人拒于身前。
僅此片刻遲滯,無咎刀已然追及尸人身形,裴霽本欲讓他們活命,今后或有轉機,眼下不容留情,不想第一刀斬至脖頸時,另一人從同伴尸身下閃過,就地一個翻滾竄入刀劍網,身中數擊,雙臂已失,仍是張口咬住了老端公的咽喉!
“該死!”裴霽驚怒交加,一腳將礙事的踢了開去,伸手揪起那老端公,可惜遲了一步,對方的喉嚨已被咬開,鮮血淋漓。
“呃——呃!”老端公捂著喉嚨說不出話來,已然瀕死,見裴霽咬牙施救,滿是血絲的眼睛猛地瞪大,像是回光返照,勉強用手拍了兩下地磚,便咽了氣。
縱有不甘,裴霽到底沒有起死回生之能,他陰沉著臉站起來,回頭只見部下們已將尸人斬落,紛紛跪拜在地,渾身緊繃,面上難掩懼色。
樓上傳來動靜,婦人拎著破鈴,身后兩人拖著一條黑影而下,瞧著也是尸人。
裴霽目光掃過,森然道:“事先命你們清查附近,怎來一條漏網之魚?”
婦人登時白了臉色,卻是無言以對,連忙跪地請罪,裴霽冷哼一聲,他料到幕后黑手會sharen滅口,不想來得這般快,還是借尸人之手控鈴,委實教人意外。
對方消息靈通至此,必有耳目在側,可惜耽擱了這一下,現在去找已是不及。
裴霽回頭看向那死不瞑目的老端公,目光定在血手印上,眉間折痕愈深。
老端公死前以手拍地,神情猙獰似有言語,但這客棧已被夜梟衛摸過底,只在后院有個地窖,里面儲存著豆薯菜蔬等物,不值得在意。
除此之外,還能是什么意思呢?
裴霽低頭沉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倏然一亮,返身出了客棧,部下們愣了片刻,忙是緊隨其后。
客棧里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外面人群早已被疏散,裴霽一路無阻,很快回到縣衙。嚴光剛換下那身滿是血污的官袍,還未坐下喝口熱茶,得知這尊大佛又上門來,頓時叫苦不迭,正要出門去迎,對方卻是直接去了殮房。
這一回,裴霽渾不在意那些尸人,也顧不得腐臭味,沖進殮房掀開蓋布,找到那具曾漂到下河村的男尸,抓起右手細看,見其食指和中指略長,唇角微勾。
嚴光正好走進來,看到他的笑容只覺頭皮一麻,沒等開口,裴霽便翻過男尸的臉,露出下巴和右肩兩處快要脫落的老繭,沉聲道:“此人是個盜墓賊。”
除了那具用作警告的女尸,殮房里只有這具尸體不是在亂墳崗附近發現的,若非幕后黑手有意為之,便是出于意外,比如說……此人有挖掘墓道的本領,從被困之地找到了一條生路,卻在最后關頭被看守者發現,就地殺死棄尸。
盜墓賊行蹤詭秘,常年晝伏夜出,陽虛血陰,老端公所言不甚符合,除非他是倒了血霉,主動撞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