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可是戴著一張青銅鬼面?”裴霽此言一出,那捕快被問得愣住,隨即反應過來,問道:“他是被您追得倉皇出逃的?”
這本是一句小小的奉承話,哪知拍到了馬腿上,只見裴霽的目光驟然變得陰鷙,冷笑道:“本官徹夜查證,哪知遇到偷襲,差點就步上了任莊主的后塵。”
得虧應如是在旁壓陣,鬼面人的殺招都被及時化解,裴霽并未受傷,衣服倒有幾處破損,盡在人身要害附近,戰況之險可見一斑。
知曉鬼面人闖出了后山,裴霽也無心在此耽擱,隨口交代幾句便抽身而走,很快趕到那兩間客院附近,發現這里的守衛比入夜前多出了一隊,乍看無甚異常,若是細細打量,才會發現把守李義所在客院的那隊人神情更為緊繃,目光移動間也不是朝著四周發散,而是頻頻回望后方的門墻。
裴霽在這些人里見著了不少熟面孔,除了金鱗塢那八名高手,還有先前被他留在大廳里的兩名屬下之一,對方向他打了個隱晦的眼色,示意院里來了人。
裴霽走上前去,門前守衛先是一驚,認出他后也沒放下警惕,好在裴霽無意多生事端,站在原地問道:“方才有鬼祟之人逃竄過來,你們可曾看見?”
這幫人紛紛握緊了兵器,怒氣難消,其中一個回道:“見著了!也不知是哪路宵小,趁我等守在此處,繞到側邊fanqiang而入,險些傷到了夫人!”
聞言,裴霽眉梢一挑,朝那半閉的院門看去:“莫非水夫人在此?李幫主呢?”
這次回話的是那名捕快,只聽他道:“水夫人半個時辰前就來了,說是有要事與李幫主相談,可惜李幫主不在,她便與程姑娘在此坐等,孰料……”
鬼面人來得突然,身手又太過詭譎,院中八名高手和一干隨行護衛為避嫌都留步在外,雖也聽見了后山那頭的人聲呼喝,但未能想到歹徒已經潛入這里,若非水夫人身邊還有一個程素商,恐怕生死難料。
裴霽心里一突,追問道:“結果呢?”
“一擊不成,我等聽見動靜便破門而入,那人越墻而走,程姑娘親自追去了?!?/p>
不等對方話音落下,裴霽已邁步踏進院中,水夫人果然坐在石桌旁,神態還算鎮定,面色卻慘白如紙,腳邊落了只裂成兩半的木托盤,斷口光滑平整,分明是被利器斬開的。
余光瞥見門后木閂斷裂,知道前面那些人所言不虛,裴霽來到水夫人面前,開門見山地道:“聽聞歹人行兇未遂,敢問詳情如何?”
桌上油燈未滅,水夫人的目光先是落在托盤碎片上,而后看向另一側的院墻,那處有幾塊碎磚,瞧著是才被人生生踏破的。
她手里還端著一杯涼掉的茶,喃喃道:“那時我剛從素商手里接過茶水,低頭正要喝,劍鋒就劈了過來,若非素商及時將我推開,再用這托盤一擋,掉在地上的……就該是我的頭了?!?/p>
裴霽道:“既是驚魂未定,就不該讓程姑娘遠離身側?!?/p>
“黑袍白發、青銅鬼面,還有一柄無影劍……我在此生活了大半輩子,不曾見過這樣一個人。”水夫人抬頭,定定地看著裴霽,“他是殺害外子的兇手嗎?”
原來她并非不怕死,也沒有疏忽防備,只因在那生死關頭,水夫人窺見了真相一隅,若是輕易放過,或許再難抓住。
裴霽一時語塞,他慣會拿刀夾在人脖子上加以威嚇,倒不曾溫聲軟語地安慰過誰,只好道:“此人究竟是不是真兇,還得將其擒獲再行查證,不過他埋伏本官在先,襲擊水夫人你在后,總歸是跟本案脫不了干系的?!?/p>
說著話鋒一轉,問道:“莊內眾人,都已問訊過了嗎?”
此番是任天祈頭一次做大壽,包括水夫人在內的山莊諸人都沒應付過這種事,里里外外都有些手忙腳亂,好在白衣太歲的地位和資歷擺在那兒,前來拜莊賀壽的賓客雖多,但有資格進入內庭的不過十之一二,而在裴霽拜莊后,臥云山莊就謝客入內,是以人數幾何、姓名來歷皆有據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