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金我再多付你一成,但兩個時辰內要把一切收拾好,我隨時都要搬進去。”那個來自酈渚的商人滿口應承,接過酬金。
“我帶你到街上走走,買些衣飾。”
眉妍早把他當成最親賴的人,再無異言。子微先元拉起她的手,“最好的絲綢坊都在南市。來吧?!鼻枉删菸⑽⒎律恚绫臣∪馔黄穑鋈徽癖垡粩S,石矛呼嘯著將一頭蒼猿刺斃當場。
峭魃君虞走到猿尸旁邊,拔下石矛,低頭大口吞食著熱血,然后把蒼猿釘在樹上,剝下皮毛。
鳳清菊在他身后丈許出現,她長發只隨意一挽,細白的肌膚柔潤光滑,衣衫不染纖塵,明凈得宛如玉人。鳳清菊眉頭皺起,不悅地說道:“梟王一早便在此擾人清夢,未免過分了吧。”峭魃君虞將石矛扎在地上,赤手掏出蒼猿的心臟,拋給遠處的爰居。
爰居高傲地昂起頭,對他理也不理,等猿心落到嘴邊,才勉為其難地一口咬住。
峭魃君虞用獸皮揩去手上的血跡,說道:“離此十里,有長湫萬道,仙子可有興致?”鳳清菊又氣又笑,“你不怕我一時興起,取了你的首級,為民除害么?”峭魃君虞等她說完,然后豎起手指,“我與你賭一局?!兵P清菊揚起眉梢。
“如果我贏了,仙子便陪我去長湫?!?/p>
“你若輸了呢?”
“君虞首級在此,任憑仙子來取?!?/p>
鳳清菊上下看著他,然后莞爾一笑,“賭什么?”“就賭我峭魃君虞的頭顱?!鼻枉删輧墒直?,昂起頭顱,“我賭仙子今次不會取我性命?!薄澳爿斄?!”鳳清菊素手一展,清玉神劍流水般從腰間淌出,一揚就遞到峭魃君虞頸下。
峭魃君虞不以為意地抬起下巴。
鳳清菊哼了一聲,回手將長劍送入鞘中,轉身離開。
峭魃君虞道:“喂,你輸了。”
鳳清菊頭也不回地說道:“忘了告訴你,我從不與人博戲。”峭魃君虞望著她柔美的背影,忽然道:“一個要求?!兵P清菊停下腳步。
峭魃君虞道:“既然你不賭,那么作個交換。你若陪我去長湫,我答應你一個要求?!兵P清菊回首露出一絲笑意,“一個嗎?”峭魃君虞點點頭。
鳳清菊輕笑道:“如果你自盡,我會很高興的?!鼻枉删菪Φ溃骸澳阒牢也豢赡艽饝?。換一個吧?!薄澳敲赐V乖谝哪系耐罋??!薄斑@個容易。”峭魃君虞毫不遲疑地一口答應。
長湫池在北碭山以西。數以萬計的瀑布從寬近十里,高及百丈的山崖上垂落,猶如萬條長龍躍入碧池。濺起的水霧籠罩在廣闊的水面上,晨曦中幻化出無數七彩的虹霓。
鳳清菊輕盈地立在水上,衣袂在水霧激蕩間飄舉若飛。水邊的巖石長年被水氣侵潤,濕滑異常,稍不留神就會滑落池中。峭魃君虞憑借石矛的鋒銳登到石頂,但要像鳳清菊那樣立在水霧上卻不容易。
初升的陽光透過氤氳的水霧,映出鳳清菊動人的背影。她風姿極美,纖柔腰身盈盈一握,白衣包裹下的胴體充滿了寧靜而舒展的活力,仿佛與眼前的美景融為一體。
“你浪費了一個要求。”
鳳清菊望著眼前的美景,不經意地說道:“哦?”峭魃君虞道:“兩日前,我已經傳令專魚,停止屠戳。”鳳清菊唇角柔美地挑起,“梟王何時變得這么好心了?”“與好心不好心沒什么關系?!鼻枉删莸溃骸拔見Z取夷南,要的不是一座空城。夷南是南荒大邦,每年可以給我提供兩萬兵卒。”鳳清菊訝道:“梟王屠戳如此深重,還想讓夷南人充作你的爪牙么?”峭魃君虞道:“要讓那些人屈服還不容易。誰都知道我峭魃君虞屠戳無算,能在我刀下留住性命者無不畏我若死。如今辰氏宗嗣已絕,夷南最后一名女王也為我所有。夷南人除了奉我為主,有何他途?”鳳清菊道:“梟王一味殘虐,不怕寢席下仇讎如火么?”峭魃君虞不屑地說道:“仙子太高看那些裸蟲了。人這種東西最是卑賤,對他們寬仁,他們反以為你軟弱可欺。與其讓他們心存僥幸,不如讓他們畏懼。”峭魃君虞道:“在我治下,沒有人敢懶惰、欺騙、或者冒犯于我。因為我對他們沒有一絲一毫的仁慈。我要讓這些人知道,他們在我手中就是蟲豖螻蟻,任何錯誤,無論有意無意,我都不會寬容?!兵P清菊皺眉道:“梟王未免太過自信了?!鼻枉删莸溃骸叭绻勺邮且粋€夷南人,梟軍攻城時會如何去做?”“當然會守城力戰?!薄叭绻銈兊呐鮽髁钔督?,還有多少人會死戰到底?”鳳清菊點了點頭,“這一著確實難捱。”“沒錯。詔令一出,夷南軍雖然還有萬余,但除了銀翼侯率親隨突圍以外,其他人都放下兵刃?!鼻枉删菽樕蠜]有半分驕傲的神情,他像在述說別人的事般淡淡道:“當梟軍依照慣例,將夷南人無分貴賤一律貶為奴隸,你猜他們會如何?”鳳清菊道:“沒有人愿意做奴隸,自然是反抗到底?!鼻枉删莸溃骸白詮墓ト∫哪希瑮n軍便在城中恣意屠掠,敢于反抗的只有一個下場:死?!彼Φ溃骸澳切┮哪先撕芸炀袜淙艉s,而且當他們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貴族一樣被貶為奴隸,就變得更加安分?!兵P清菊怫然道:“梟王一味殘虐,只能威嚇一時,豈是長久之計?這樣倒行逆施,不怕激起民變嗎?”“反抗的都死在我的刀下,活下來的都是我的奴隸,如果仙子是夷南人,既不甘心為奴,又不愿被殺,會如何選擇?”鳳清菊道:“南荒又不盡在梟王手中,適彼樂土也未嘗不可?!薄板e了。你會成為我峭魃君虞麾下的武士?!兵P清菊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峭魃君虞輕蔑地一笑,“仙子可能并不知曉,攻取碧月和夷南時,最拚命的不是梟軍,而是新歸附的盧依人。他們博取戰功不但能擺脫奴籍,而且可以像主人一樣享用掠奪來的財富和女人?!鼻枉删莺谏难垌W過一絲鄙夷,“人類都是如此??吹秸鞣叩渡系难E,他們就會像牛馬一樣順從。而給他們一塊骨頭,他們就會像狗一樣追隨于你?!兵P清菊道:“為虎作倀者終究只是少數,建立在殺戮上的邦國,腳下的尸骨就是埋葬你的流沙。”峭魃君虞道:“整個南荒,沒有一個邦國比我的更穩固,也沒有一個諸侯比我強大。我殺盡所有老弱,不用再供養那些廢物。我治下只有三種人,軍士、工匠和奴隸。奴隸中不服從的都被斬殺;聰明的成為工匠,有勇力的成為軍士。聰明和能開的都能從我手中獲得利益,剩余的奴隸雖多,卻是一群沒有頭腦也沒有四肢的廢物,他們心里只有對我的恐懼。那些蟲蟻,除了聽從我的命令,再沒有任何價值?!兵P清菊抿緊紅唇,長眉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