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舞驚訝地看著他。這個小師叔一向喜歡偷懶耍滑,平常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論起練功的辛苦,別說跟鸛辛和祭彤比,甚至連自己都不如。
沒想到了認真起來像是變了一個人,這種隔空劈刺毫無花巧,全靠催發劍氣傷人,最耗費真元。鶴舞猜度,如果換作自己,頂多能把劍氣催發到丈許遠近,劈出十余招就會力竭。而子微先元連出十余招仍是神完氣足,氣脈悠長,顯然實力高出自己不止一籌。
想到這里,鶴舞不禁氣惱起來。憑什么一起入門他會比自己高明,還高出這么多!
子微先元這會兒顧不得理會鶴舞的小女孩脾氣。雖然不斷有武士從梟背跌落,墜入池中,但蜂涌而至的夜梟卻越來越多。包括碧津祭司在內,這些女子都沒有與會飛的敵人交過手,不多時,守衛月神殿的女子便人人帶傷,連碧津也不能幸免。
新來的數十名梟武士編成隊伍,一排舉盾,一排持矛,最后一排挽起鐵弓,扇形朝池心的古榕神殿飛來。他們避開守在枝頭的子微先元,朝露臺上的碧津等人攻去。
碧津射出的箭矢都被梟武士用木盾擋住。伴隨著襲來的箭雨,一名身材壯碩的梟武士從梟背翻身躍下,仿佛一塊巨石落在露臺上,發出一聲悶響。他雙手各持一支石矛,狂喝著盤旋舞動,宛如一股黑色的龍卷風。
碧津和身邊的少女們還拿著弓矢,眼看著那名梟武士在臺上縱橫沖突,卻無法阻擋。一名碧月族少女躲避稍慢,就被鋒利的石矛攔腰切開,鮮血奔涌。
子微先元守在枝頭,無法回援,鶴舞連發三枚鶴針,都被那武士磕飛,眼看著神殿露臺就要失守,忽然一道白光劃過,正射在那名梟武士背上。
“蓬”的一聲悶響,那名梟武士背脊仿佛被重物砸斷,單膝跪在木臺上,口鼻溢出鮮血,他背上犀甲盡碎,再也無力站起來。那物體在他身上一彈,掉在臺上,卻是一朵雪白的豹尾蘭。
盤繞著古藤的榕樹高處,風姿如畫的月祭司正立在窗前,她纖長的手指瑩白如玉,左手挽著一張銀色的長弓,右手緩緩折下一支豹尾蘭,扣在弦上。
雕著奇異花紋的銀弓彎成滿月,接著弓身微微一顫,彈回原狀。那朵豹尾蘭仿佛在虛空中飛行,雪白的花瓣帶著朦朧的光澤,旋轉著緩緩綻開。
剎那間,豹尾蘭就掠過二十丈的距離,飛到梟武士上空。輕柔的花瓣凋零下來,猶如飄渺的花雨片片飛出。那些兇悍的武士們沒有理會花雨的存在,各自乘梟猛進,只在花瓣近身時舉盾擋格。
那些花瓣輕如細雨,落在包著皮革的木盾上,持盾的武士卻如受雷殛,連人帶梟跌入碧池?;ㄓ曷涮帲帕姓R的梟騎頓時散亂,露出一個巨大的缺口。奇怪的是,那些武士從高空跌入池中,碧綠的池水卻沒有濺起絲毫水花,依然幽深如故。
月祭司這一箭震駭全場,大驚之下,余下的武士紛紛勒住坐梟,向后退去。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這個浸滿鮮血與殺戮的拂曉出現了片刻寧靜。突如其來的梟武士在短短一刻鐘內已經控制了整個局勢。除了距離最近的幾名月女沖出羅網,負傷登上月神殿,其他碧月族人不是被梟軍射殺,就是被困在樹屋內。
“這么多梟武士,峭魃君虞那個魔王也來了嗎?”鶴舞發絲有些散亂,她干脆把長發挽起,露出白玉般的柔頸。
子微先元手背被箭矢劃破,他撕開衣服纏在手上,然后朝神殿走去。
“你去哪兒?”
子微先元道:“去向大祭司賠罪。”
碧月族中的精銳大多已奔赴夷南,守衛神殿的多是些未成年的少女,剛才倉促應戰,不少人都負了傷,好在她們有古榕可以藏身,損失并不如想像中嚴重。
子微先元進入內殿,躬身深施一禮,“小子不知梟軍來此,請大祭司恕罪?!?/p>
碧津氣恨地瞪了他一眼,若非他說峭魃君虞志在夷南,碧月族也不會被敵人趁虛而入。
月祭司道:“是我下的決斷,與公子無關。”她轉過頭,“碧津,你的主意呢。”碧津道:“現在我族如果啟動古榕的法陣,還可以支持一段時日。眼下我立刻讓人去尋碧琴、碧韻,命她們回援。”“不可!”子微先元急道。
“為何不可!”碧津厲聲道:“這次來的梟武士足有千數,分明是梟軍主力,碧琴此行注定是徒然無功,難道由她們在夷南空等,卻讓我們困守此地?”子微先元道:“梟軍已將圣池團團圍住,突圍并不容易。況且碧琴、碧韻兩位祭司出發近三個時辰,即使去追……”“兩個時辰足矣!”碧津打斷他,“碧琴得信時走出五個時辰,立刻返程,至多四個時辰可回到圣池,也就是六個時辰之后,剛入夜時分。到時內外夾攻,梟軍之圍必解。”“碧津祭司所計不差?!弊游⑾仍溃骸暗碳浪臼欠袼氵^,這等于讓碧琴、碧韻兩位祭司不眠不休全速奔走九個時辰。兵法云:千里奔襲,必厥上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