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望了他一眼,心煩意亂地說:“我好像記得她那簪子,雕的也是梅花。”
此言一出,四人皆驚,屋中靜默了一瞬,千百種想法,一時在眾人心頭閃過。好一會,百川問:“你確定?那兩根簪子一樣嗎?”
“不,不,妙真的簪子要漂亮得多了。”月華有些煩躁地在原地踱了幾步,“興許是我想多了。或許,這又是一個湊巧。妙真有什么理由對宏元動手?”
百川思索片刻,道:“妙真的母國律國,是被威靈真君的母國金雷國滅了吧?”
月華爭辯道:“可律國亡國時妙真沒有下凡幫忙!這點威靈不如她,他當時真不該去幫金雷國的,畢竟他是神仙了,不該瞎摻和人間的事。”
“妙真仙子的確不像對威靈懷恨在心的樣子,要是因為一根簪子我們就貿然懷疑她,實在有失公允。”歸一真人贊同道,“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找到卿鐵笛。”
就在這時,月華的水照月忽然閃了一下。她拿出水照月,流星子的大臉激動地跳了出來,叫道:“師傅,我發現卿鐵笛了!他在亡人山!”
青玄地髓
卿鐵笛終于現了蹤跡,這實在是件大喜事。百川等人頓時松了口氣,立刻前往亡人山抓人。孟瑯因為有傷在身,不便跟去,但這無關緊要,有三位上仙出馬,卿鐵笛肯定跑不了。
卿鐵笛的消息既然已經送到,孟瑯便打算回穹廬峰療傷。但在路上他突然變了主意,以往每次受傷他都回穹廬峰,那口靈池的靈氣已不知道被他耗去多少了。這次他神格受損如此嚴重,恐怕又得耗去靈池不少靈氣。
師傅雖然沒怎么責怪他,可說到底他神格受損是咎由自取,這樣消耗靈池讓孟瑯有些于心不安。他思來想去,決定去酆都敲閻羅一兩株靈草。過去他幫閻羅除鬼從未要過報酬,如今要點靈草也不過分。何況,他心里清楚酆都庫存并不像表面上那樣貧瘠,這從閻羅之前給他的那株上好的靈草就可看出。
孟瑯進閻王殿時,閻羅正翹著腿看話本。他瞧見孟瑯,十分驚訝,趕緊扔下話本拿下腿,扔下手中的話本,起身問:“什么風把你刮來了?對了,我聽說威靈真君羽化了?老天!那可是威靈真君——你臉色怎么這樣蒼白?你出什么事了嗎?”
孟瑯開門見山地說:“你這有多的靈草嗎?我在人間受了點傷。”
閻羅驚駭道:“什么東西能傷到你?”
“紅煞。”
“紅煞能傷到你?你被偷襲了?”
“那紅煞還有個幫手。”
“誰?”
“卿鐵笛,威靈真君的弟子。”
閻羅震悚道:“怎么回事?”
“說來話長。”孟瑯問,“你到底有沒有靈草?沒有我得馬上回穹廬峰,我傷得不輕。”
孟瑯說傷得不輕,那就是傷得非常嚴重了。閻羅神色一凜,立即說:“有,你跟我來。”
二人出了閻王殿,直奔奈何橋,遠遠地,便看見點點幽藍飄蕩在漆黑的忘川河中,那是由黑得發紫的蓮葉與紫得發藍的睡蓮織成的一條長路,通往幽冥的盡頭。河流盡頭確乎飄著一團黑色的漩渦,漩渦上照著一座斷橋,斷橋上,成千上萬灰白的鬼魂正緩慢地前行。
一個頭纏黑布的老太太拄著竹棍坐在橋下的一片竹筏上,面前豎著一口烏黑的大陶缸,灰褐色的藥水在缸中飄蕩,那些上橋的人紛紛用手掬了一把缸中水,一口飲盡,而后便如醉漢般搖搖晃晃地蕩上橋去,一躍而下。那黑色的漩渦便濺起一朵閃著冷白的小小浪花,一個靈魂從此遁入人世,盡忘前塵。
“孟奶奶!”閻羅站在河上流大喊,“您過來一下!我有事!”
那矮小的老婦人慢慢站起,用竹棍輕輕在水中一撥,竹筏便緩緩朝閻羅飄來。蓮葉飄散,讓出了一條黑色的路。竹筏游至岸前,孟婆問:“什么事?”
黑巾裹住了她的整個頭和臉,只露出一方冷白的、線條堅硬的下巴,和下巴上那灰粽色的、中毒般的薄唇。她的嗓子像被火燒過,又像是被人用刀割過似的,四處漏風,極其難聽,若不是熟識她的人,恐怕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么。閻羅上了筏子,笑道:“麻煩您送我們過趟河唄。”
孟婆瞥了他一眼,拿竹棍一撥,竹筏便輕飄飄朝忘川對岸飄去。灰藍的霧,漸漸侵吞了奈何橋上的白影。孟瑯問:“孟婆奶奶,那些人如果沒喝孟婆湯就跳下奈何橋會怎樣?”
“會瘋。”孟婆幽幽地吐出兩個字。
“不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