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不明所以,滿臉惶恐地望著那位貴公子,懷疑自己做錯了什么。那公子哥見狀,輕蔑地撇撇嘴,扔給那老頭一兩銀子:“得啦,你走吧。”
老頭捧著銀子連連道謝,忙不迭離開了。有人認(rèn)出了那位貴公子,大著膽子討好道:“三公子,您可真大方。”
三公子不以為意:“他要能讓那猴子學(xué)學(xué)那光腳大仙,我還賞他五兩銀子。”
“哎呦我的三公子。”那人諂笑著搓掌道,“全婁京就您有這份膽識,咱們這些凡夫俗子再活上幾輩子也趕不上您的半分氣度。您要是還沒看夠,猴戲我也能耍,保證比猴子還像猴子。我也不要什么銀子,您賞我?guī)讉€銅板就成。”
“不要命啦。”秦鎮(zhèn)邪聽到有人輕輕說,“玉三有他哥罩著,這家伙背后有誰,也敢對國師不敬!”
秦鎮(zhèn)邪扭頭問:“他是玉家的人?”
“哎,就是玉家三公子玉無虞,婁京城鼎鼎有名的紈绔。”
“他說的那紫袍神棍是國師?”君稚不禁壓低聲音,驚異地感嘆道,“他膽子也太大了。”
“是啊。”旁邊那人低聲道,“要是別人敢這樣對別人不敬,早被抓去砍頭了。可人家有他哥哥呢,玉二可是國師的擁躉,那關(guān)系可是非比尋常。”
這時,玉無虞開口了。他臉上仍掛著頑劣的笑容,半是嫌惡半是嘲諷地說:“這么說,為了一個銅板,你愿意當(dāng)個chusheng?”
那人不以為恥,反振振有詞道:“三公子,有錢能使鬼推磨,連鬼神都抗拒不了這孔方君,俺一個俗人哪能抗拒呢?”
“哈哈,好一個有錢能使鬼推磨!”玉無虞縱聲大笑,環(huán)顧樓下眾客,放聲道,“有沒有人想跟這村夫一爭高下,比比誰更像chusheng?”
眾人默然。玉無虞拿出一袋銀子,笑道:“看來我還不夠大方,不夠讓諸位脫下人皮。這樣吧,我要把這一袋銀子扔出去,諸位誰能搶到這銀子就歸誰——可不能用手,得像狗一樣去搶。你們當(dāng)中要是有人想當(dāng)君子,那就好端端坐著,不過,這袋銀子足可保你們一輩子衣食無憂了。是做個餓死鬼還是當(dāng)條吃粱肉的狗,全憑你們?nèi)ミx。老實說,當(dāng)狗也不可恥,有時候狗還比人容易發(fā)達(dá)呢!”
他搖晃著鼓當(dāng)當(dāng)?shù)腻X袋,眾人的眼睛隨之移動,大堂中一陣騷亂,那村夫已經(jīng)伸嘴高呼道:“給我,三公子!我的牙口最好!”
“怎么能這樣羞辱人?”君稚氣憤不已,卞三秋也皺眉道:“九年前我曾隨家父拜訪玉公,其人肅然,一舉一動無不莊重規(guī)矩,當(dāng)時玉大侍立一旁,肅然有長者之風(fēng)。有父兄如此,怎會縱養(yǎng)出這等紈绔?”
大堂中人聲鼎沸。一開始,眾人皆驚慌猶豫,不敢上前,而后有一兩人厚顏上前,繼而人從之,繼而一室囂然,連秦鎮(zhèn)邪旁邊那人都擠上前去。眾人麋集樓下,玉三卻故意在二樓走來走去,眾人也跟著他東跑西跑,如此玩了好一會,他才將錢袋扔了出去,剎那間樓下全空了。
玉三望著那些爭先恐后跑出去的人,撐著窗戶哈哈大笑,樂不可支。忽然,他瞥見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的秦鎮(zhèn)邪一行人,奇怪地問:“你們怎么不動?”
君稚憤懣道:“我們才不稀罕你那幾個臭錢!”
玉無虞不怒反笑,招呼道:“哈哈,我沒想到這里居然還真有幾位君子,既然如此,我剛剛真是多有冒犯。我請諸位上樓喝酒,賠個不是。”
這回,他說的話倒得體了些,只是他臉上那輕浮的笑容和玩笑似的眼神不僅讓人無法相信他的歉意,反而更覺得受辱。君稚氣得牙齒咯咯作響,卞三秋也頗覺不快,可想到他們有求于玉家,還是按著性子上去了。卞三秋遞上名刺,開門見山說明來意。玉無虞一愣,冷冰冰道:“你們要見我父親?”
“正是。不知道玉家主是否有空?”
玉無虞冷笑道:“都說山南卞家是閉門造車的符癡,沒想到你們居然無知到了這等地步。”
他隨意將名刺扔到一個婢女懷中,這無疑激怒了卞三秋。他忿然道:“玉三公子未免太無禮了。”
“我無禮?”玉無虞喝了口酒,嗤笑道,“冒昧的是你們,一群鄉(xiāng)巴佬。先君已經(jīng)不在了,你們難道想到土里去找人?你們只能見到他的二兒子,現(xiàn)在的玉侯玉無憂。”
八年前,宰相呂介意圖謀反,被誅九族,其胞妹呂貴妃及所出五皇子俱被處死。當(dāng)時的太醫(yī)院掌院玉于溫因與呂介過從甚密,亦被押入牢中,為證清白于不久后自盡。
這是現(xiàn)在的玉家家主,玉侯玉無憂告訴他們的。他年約二十六七,衣著十分樸素,絲毫不像他那衣著華美,貴氣逼人的弟弟。后者擺著一張臭臉將二人帶進(jìn)玉無憂的紫葳苑就離開了,既沒介紹秦鎮(zhèn)邪幾人,也沒向玉無憂問好。
玉無憂對此似乎見怪不怪,他客客氣氣請眾人入座,在卞三秋致以哀痛和歉意后,他簡潔、克制地說明了父親為何身故。
“原來如此。”卞三秋既震驚,又羞愧,“我竟絲毫不知,實在慚愧。”
玉無憂善解人意地說:“卞公子不知道也很正常。雖然朝廷最終沒有找到家父參與謀反的證據(jù),但我們確實與呂家交往密切,所以我特意沒有聲張喪事。”
卞三秋惋惜道:“倘若玉公當(dāng)時能多等一會便好了,真是造化弄人不過,為何不見令兄出來?莫非他不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