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住!”孟瑯抱著他喊道,眼中閃爍著狂喜的淚,“我知道怎么救你了!阿塊,你不是鬼,你不是!你是——”
天色忽然一暗,一陣狂風(fēng)吹來,地髓周圍那些冷白色的幽靈似的小花紛紛被卷到半空,好像一群起飛的白鴿。白鴉尖叫著從這堆紙片般的白花中傳來,朝孟瑯大吼。
“門——開——了——快——跑!”
門?什么門?
下一瞬,孟瑯就看到了那扇門,奈何橋上的群鬼看到了那扇門,忘川河邊的鬼差看到了那扇門,揮舞著三尖叉的牛頭馬面也看到了那扇門。
那是懸浮在閻王殿上的一扇棕紅色的棺材似的東西,看起來就像一塊木頭,那木頭敞開了,就像人們從中掰開一個蘋果一樣敞開了,從里面噴吐出酆都不曾有的鮮亮色彩,那些黃的紫的紅的橙的霞光一般奪目的——神仙!
數(shù)百里外,白無常猛地抓住閻羅,大喊:“門開了!”
黑山君問:“什么門?”
“酆都和羽化島的暗門!”閻羅立刻找補,“這門平時不會隨便開!我感覺到它開了!我得趕緊回去!”
話音未落,他就往回趕去。白無常緊跟著他。黑山君愣在原地,過了一瞬,他趕緊喊道:“我們也去看看!”
孟瑯一眼就看到了宏元,他就站在百川真人身后,一身黃袍刺眼。百川真人也一眼看到了孟瑯,至于流星子,他最先看到的是孟瑯身后的月華。剎那間他的聲音沖破了他的形體,先于一切在空中炸響。
“師傅!!!”
那撕心裂肺的叫喊還沒沖破他的喉嚨他就朝孟瑯沖了過去,孟瑯抱起阿塊就跑,雪白的幽靈花從他臉邊滑過,接著那些紫色的藍(lán)色的冷冷的花朵都飄了起來,整片花海都像在起舞,又像是在毀滅。
在漫天紛飛的各色花瓣中驚堂木落下,就像上古之時崩落的三仙山一樣砸在了孟瑯身后。剎那間,整片花海沸騰了,那些飄飄搖搖的白的紫的藍(lán)的花就像一把把紙錢歡快地占領(lǐng)整個天空,小小的花瓣上反射出五顏六色的光,孟瑯不用回頭就知道那是法相的光輝。
他現(xiàn)在能往哪里跑?再多給他一點時間他就能證明阿塊不是鬼。可是在那之前他就會被羽化島的神仙殺死!他聽到神仙們的怒吼,看到忘川河邊鬼差驚恐的面容,連橋頭上的鬼魂都被震住了不往下跳。一聲龍吟從身后傳來,地上突然升起青藤,流星錘擦著他的身側(cè)打過去,把孟瑯帶到了地上。他跟阿塊一起摔在河邊的泥灘里,孟瑯看見空中一片五光十色的云霞。他從沒看到那么多的法相,就好像皇陵前一排排的石像生。
xiong口發(fā)痛,給阿塊灌輸靈氣的后果是他神格的裂縫再一次擴(kuò)大。追兵如此之多,如此之強,而他甚至沒有一個完好的神格。
這一刻,孟瑯覺得自己已窮途末路。
突然阿塊抓住了他,他的手在發(fā)抖,他的呼吸沉重——呼吸,竟然有了呼吸。“走!”阿塊氣喘吁吁地說,“你快走!”他面容痛苦,幾乎直不起身來,鮮血不斷從他身上那些金色的裂痕流下,孟瑯望著他,不知道自己眼中流下了淚水。呼吸,他想,呼吸!
他忽然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真的,如果不這樣還能怎么辦呢!他們還能怎么活下去呢!他抓住阿塊,碧璽珠子撞到他手腕上。他抓著阿塊大步往前跑去,他的腳踩進(jìn)又涼又滑的好像軟膏一般的河水,斫雪劍飛速跟上,紅穗子緊緊纏住孟瑯的手腕。
孟瑯盯著那幽深的黑色的河水,紫的藍(lán)的睡蓮好像一只只眼睛,在那些眼睛里他看到了這五百年的種種種種,也看到了他和阿塊急速下墜的身影。他們倆十指緊扣著,跳進(jìn)了忘川河中。
都看見了。百川真人看見了,流星子看見了,宏元看見了,鬼差和神仙都看見了,連急速趕來只有幾十丈遠(yuǎn)的閻羅和白無常也看見了。忘川河上濺起一朵黑色的蓮花,幽黑的河水轉(zhuǎn)瞬恢復(fù)平靜,接著又被流星子打破,不僅是他,百川真人也跟著跳了進(jìn)去,宏元也跟著跳了進(jìn)去,甚至閻羅也跟著跳了進(jìn)去。
但他們在河中一無所獲。
孟瑯和阿塊不在河里。忘川連接著生與死,人間與幽冥。他們既然不在河里,那就必然在另一個地方。
他們在人間。
人間
孟瑯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在人間。
他以為自己死了,可他居然沒有死。一剎那的狂喜過后,他忽生恐懼。他望著周圍陌生的景色,灰色的荒野上蒙蒙秋雨,兩三座孤墳上枯枝嶙峋。沒有阿塊。阿塊呢?阿塊在哪里?
他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手被什么硌了一下。他一低頭,看到了一串粉色的蓮花碧璽。他立馬想起來在忘川河里他死死抓著阿塊,可阿塊最終還是被什么卷走了。最終,他只抓住了這串碧璽。
孟瑯抓起這串珠子。他站起時感到身體前所未有的沉重,無以言說的劇痛遍及全身,就好像他的骨頭被人一寸一寸碾碎過那樣。他站不起來,他跪在地上,氣喘吁吁,大汗淋漓,手中緊緊攥著那串珠子,灰白的長發(fā)沾滿泥濘。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阿塊呢?阿塊呢?阿塊呢!
他們跳下了忘川,但阿塊已經(jīng)不是鬼。他有呼吸,他有神格,忘川不會殺死他,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轉(zhuǎn)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