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了獨成閣,但那里一個人都沒有。月華想了會,才醒悟百川肯定是把歸一帶回自己的洞府了。她匆匆趕過去,蹲坐在大堂前的黑山君一看到她就激動地站了起來,叫道:“月華上仙!”幾乎同時,流星子也從大堂里沖出來了。月華問:“你們怎么在外面?歸一現在怎么樣了?”
流星子和黑山君面面相覷。月華急道:“怎么了?其他人呢?出什么事了嗎?”
“沒有。師傅剛剛讓大家都回去了,上仙大人沒什么大礙,師傅現在正在給他療傷”
“那我去看看。”
“別,別!”黑山君慌忙攔住月華,流星子尷尬道:“師傅,百川上仙和歸一上仙好像在吵架。我看他們吵得挺兇的,您要不等會再過去——”
“他們在吵架?”月華一愣,氣道,“什么時候了,還吵?我去看看,你們就呆在這!”
她立刻走了。黑山君憂心忡忡地說:“月華上仙好像也生氣了,該不會出什么事吧?我們要不也過去算了。”
“得了吧。咱們要過去,到時候幫誰啊?師傅肯定是去勸架的,咱們就別瞎摻和了。”流星子煩躁地撓撓頭,哀嘆道,“歸一上仙都受傷了,怎么還有力氣跟你師傅吵架啊?”
爭吵
出乎月華意料的是,里屋那邊出奇的安靜。難道歸一和百川兩人已經冷靜下來了?不料,月華剛走到門邊,就聽到里頭傳來百川的怒斥:“那你也不必用這種方式!”
“這是最好的方法。”歸一的聲音是一貫的冷靜,“那一掌傷不了我根基,我是故意吐血的。”
“要我沒及時攔下你呢?你就真要自剖神格?你怎么能這樣冒險!”
“你會攔住我的。”歸一說,“你畢竟是我的兄長啊。”
月華愣住了。這么多年,她還是頭一次聽歸一這樣喊百川。她本以為,這對兄弟再也不會承認彼此了。
百川也愣住了。他呆呆望著歸一,望著這個滿頭華發的弟弟,心中不禁五味雜陳。他嘲諷地說:“一千多年過去了,我竟然還能聽見你叫我一聲兄長。”
“兄長你是不會見死不救的。你跟我不一樣。”
“你也知道我跟你不一樣!”百川暴怒,吼道,“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家伙!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怎么會變成這樣?你以為我想救你?因為你是我的弟弟!可你卻這樣對我,這樣對你的妻子和孩子!你到了今天也還是這樣沒心沒肝,你知道當時那倆孩子找到我家門時我是什么心情嗎——”
月華覺得自己該進去攔一攔了。這時,歸一突然說:“我知道。”
月華停住了。她聽到里面傳來百川的怒吼:“你知道?你知道個屁!你老婆到死都沒找我要過一粒米,一文錢!她獨自拉扯那兩個孩子等了你十三年,而你呢?你那時候在哪里逍遙快活?你甚至都沒告訴我們你去了哪!她死后我又找了你整整九年,但你一點音訊都沒有!我們都以為你死了!”
歸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我”
“你什么你?我那時候真寧愿你是真的死了,又或者真成仙了,總好過這樣生不生死不死的折騰人!后來我的孩子大了,你的孩子也大了,我就去十樞當外姓弟子,我以為你在那里!可你不在!你說你要修道,可你連十樞的門都沒進去!你被十樞刷下來后為什么不回去?為什么!”
“我怎么能回去?回去告訴你們我一事無成?我那時以為自己可以修成,就算是跟著散仙——”
“你一事無成又怎樣啊!”百川紅著眼吼道,“四十八年啊歸一,整整四十八年!你一次家都沒有回,你就像個死人一樣!可四十八年后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就這副風燭殘年的樣子,這就是你修的仙嗎?見到我你竟笑都不笑一下,因為那什么狗屁無情道!你怎么能如此絕情,怎么能”
百川的聲音在顫抖。月華掉轉腳步,她覺得自己不該再聽下去了。這倆兄弟說的話不是她一個外人可以聽的,或許讓他們吵一架也好。這么多年了,他們是該好好吵一架了。
“我已經認定你無可救藥了歸一,我養大的弟弟是頭白眼狼,是條冷血的蛇,可是你為什么要收徒弟?”百川猛地揪住歸一,“你收什么徒弟?你不應該一個人在那破山上等死嗎!你對我們如此無情,憑什么對那弟子就關懷備至?你是上輩子欠了他的還是怎地,甚至為他弄到今天這個地步?一個陌生人,竟比家人還重要嗎!”
歸一垂頭不語。百川盯著他,無比失望地說:“你太讓人寒心了,真的,你這種人為何會是我的弟弟?算了歸一,我還能指望你說什么?我真是白養大了你”
百川沉重地搖了搖頭,走到一邊,冷漠地說:“你以后不要再袒護你那個弟子了。你要是再袒護他,我連你一塊殺。”
歸一仍是不語,許久,他開口道:“不用你動手,我會親zisha了他。”
月華在走廊等了好一會,一直等到屋里幾乎沒什么動靜了,她才故意腳步很重地走過去。等她進屋時,百川和歸一已經恢復了常態,兩人跟平時一樣坐得很遠,彼此間都很冷漠。月華關心地問:“歸一,你傷勢如何?嚴重嗎?”
“不礙事。”歸一說,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月華上仙,麻煩你現在跟我去趟穹廬峰吧,那兒有孟瑯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