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潭干涸,青焰焚天,煉獄之景,不過如此。國師早就跑得不見蹤影,在熊熊燃燒的山谷中,只有孟瑯和阿塊在苦苦掙扎。他仍不敢置信——那是威靈真君啊!那是上仙,是羽化島上最強大的神!他怎么可能變成青煞?
然而這就是事實。威靈真君成了青煞,他是神時有多強大,成了鬼后便也有多強大。即使是青煞,彼此之間實力也并不相等,威靈真君的實力顯然遠遠超出阿塊,那吞天的青焰就是證明。
孟瑯未曾真正和青煞交鋒過,他和阿塊的戰斗頂多算小打小鬧,因此他不知道自己和阿塊已經錯過了逃跑的時機——他們被困在了鬼蜮中。
青煞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吞噬,無盡地吞噬,就像一座深淵,一張巨口,所過之處,所有亡魂都將成為它的養料。而當青煞吞噬的鬼魂達到了一定數目,就會形成鬼域,這是一片死亡之地,所有生靈都無法逃脫。
此刻,孟瑯他們就被困在了這燃燒的囚籠中。沖不破,出不去,孟瑯那點微薄的靈氣在這滔天青焰中不過杯水,而阿塊的處境也比他更危險。他已經被威靈真君盯上了——在鬼蜮中,鬼才是絞殺的首要目標。
孟瑯已根本看不見阿塊,他周圍只有熊熊燃燒的青焰和無孔不入的煞氣,那煞氣竟是從地底冒出的!孟瑯的靈氣已近乎枯竭,唯有靠流星子給的靈草支撐。這樣下去靈氣很快就會耗盡,孟瑯望向頭頂翻騰的鬼潮——必須想辦法出去!
可他能劈開鬼蜮嗎?就算劈開他也無余力再帶走阿塊,不,他很可能自己都逃不走——他的神格已搖搖欲墜——
孟瑯望向那兩團撕咬的煞氣,握緊了斫雪劍,眼中決然。
而阿塊,他已無法辨清攻擊的方向,他耳邊俱是哀鳴與嘶吼,那是被威靈吞噬的亡魂的回聲。這感覺并不像在跟一只鬼戰斗,反而像回到了古戰場。他感覺自己就像被那十萬鬼潮包圍著,他當時是怎么活下來的?
精純的靈氣灌入斫雪劍中,那是孟瑯全部的靈氣。近乎透明的法相在鬼蜮中顯形。
已被遺忘的本能在阿塊體內重新蘇醒。蠶食,吞噬,劫奪,這是鬼生存下去的方式。極深極深的煞氣從他體內奔涌而出,如千軍萬馬沖入周身鬼蜮之中,竭盡全力地吞食著威靈真君的煞氣。他猛地伸出手,扣向威靈真君的腦袋,絲毫不顧迎面打來的拳頭。當他抓住威靈真君腦袋的那一瞬,威靈真君的拳頭也打中了他。
瞬間,雙方的煞氣咆哮著沖進對方的身體,瘋狂地撕咬著。阿塊完全放棄了防守,他緊緊抓著威靈真君的腦袋,絲毫不顧自己被打變形了的身體,他怒吼著,五指深深嵌入威靈皮肉中,空洞的眼眶中出現了一點青光,忽然,他眼前出現了無數黑的、紅的扭曲的身影,在那獸潮般的鬼影中有一道孱弱的金光。
本能地,阿塊朝那金光沖去,而那些鬼影呼嘯著撲來阻擋他,仿佛整個鬼蜮的煞氣都涌到了這里。阿塊嘶吼著,竭力奔向前,他的身體已幾乎為鬼蜮的煞氣所吞噬,而他手指絲毫不放,那金光,那青煞體內的金光!他必須抓住,必須——
劍之道,惟快,惟精,惟一。孟瑯舉起劍,他眼中已無他物,耳中一片寂然,他全部的靈氣凝聚在劍尖,這一霎他想起了穹廬峰的雪,輕盈若飛花,肅殺似刀刃,但最可怕的卻是浩渺雪山上的
別無選擇
鬼蜮之外,流星子大力揮舞著流星錘,可煞氣散而復來,鬼蜮毫發無傷。黑無常趕到,驚駭道:“鬼蜮!”
他立即倒飛數百步,流星子罵了一聲,抄著羅盤大喊:“師傅!我們找到青煞了,你快來幫忙!景懿君給困這煞氣里頭了!”
羽化島,桂魄宮,月華仙子正在接待筆中仙、滄靈夫人和槐英仙人。原來這三人自覺勸動歸一希望不大,又不敢去麻煩百川,就來找月華仙子說情了。月華仙子雖不像歸一那樣冷漠,可也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幾人正僵持間,流星子的喊聲從水照月里傳了出來。
四人臉色俱是一變,月華抄過水照月,一眼瞧見水鏡中的滔天煞氣,她駭然道:“怎么回事?你們在哪?”
“萬年!景懿君在那煞氣里頭——”
“馬上離開!”月華尖叫道,“那是鬼蜮!照夜,馬上離開!”
“可景懿君——”
“你先離開!羅盤中有我神識,把羅盤扔過去!”
“好!”流星子扔出羅盤,飛速后退。羅盤觸及鬼蜮的瞬間,綻放出萬丈金光,一個云髻高聳,華貴莊嚴的身影在空中浮現,她手持雙鉞,仙帶飄飄,眉目慈悲,百里之外,歸一等人也看見了那身影。妙真仙子驚詫地叫道:“是月華仙子!前面究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