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惱怒地瞪了他一眼,不禁加快了腳步。可腳下那些骯臟的尸塊實在令她惡心。月華注意到她的不適,遞給她一個香囊,妙真趕緊把那香囊湊到鼻子底下,感激道:“多謝月華仙子。”
“我真沒想到你會跟我們一起來搜查,你可是最愛潔凈了。”月華低聲道,“島上許多人都忌憚青煞,不愿過來,你能來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有良心,知是非的。”妙真充滿怨氣地說,“我要不來,指不定下次被你那毒舌弟子怎么陰陽怪氣呢。月華,你性情這樣溫良醇厚,怎么會有那么個尖牙利齒的徒弟?”
“那孩子從小就是那個性子。”月華笑了笑,“你長他幾百歲,就多多包涵一下吧。”
“我看他壓根沒意識到我是他長輩。”妙真死死盯著地上,一邊小心挪動腳步,一邊抱怨,“他也就對你客氣些,其他人就算是上仙他也照罵不誤。要不是看你的面子,大家早好好教訓他一頓了。”
忽然,她瞧見一個什么尖尖的東西。妙真瞇起眼睛,細細端詳了一會那黑色的東西,猶疑地說:“這是什么?陶片?”
月華也看見了,她撿起那黑色的碎片,上面攀附著大大小小隱隱泛著綠光的黑疙瘩,妙真嫌惡地說:“好惡心。這到底是什么?”
“這是青銅。”宏元從旁邊走過,他一直走在最后面。他停下來,望著前方,情不自禁地感嘆道:“天啊,你們看看前面”
兩人向前望去,看到了比剛剛崖底更為恐怖的一幕。
他們面前,是一扇高高聳立的斷崖,崖壁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眼睛似的洞穴,整片崖壁就好像一張巨大的漁網,從天際傾斜而下,又好像一張大開的獸口,即將咬下。
懸崖底部,是一口已經破碎的大三足鼎,它足有十余丈高,一足已經斷裂,遠遠看去,它就像一個向東南方跪倒的巨人。巨鼎周遭兩里內,全是噴射出的碎片。巨鼎之下是足有幾米厚的小山似的灰燼堆,從傾斜的鼎口中流出了一大灘惡臭無比的渾濁之物,這些東西和灰燼沙土融為一體,已經凝固了。
“老天啊,這到底是什么?”月華驚愕地望著眼前的巨鼎,緩緩上前,走到站在這龐然大物下的百川身邊,他正凝視著鼎身上斑駁的花紋。
“這他娘的都是什么?”火如云也走了過來,其他眾仙也在巨鼎周圍游蕩,唯有妙真裹足不前。她死死捂著鼻子,厭憎地望著那鼎里的不明物質。宏元說:“妙真仙子,你要不就留在這里殿后吧?”
妙真一愣,忙說:“那我就不過去了,多謝你,宏元。”
宏元朝她笑了笑,大步朝前走去。妙真感激地望著他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百川用驚堂木刮掉鼎身上的一片銹跡,里面露出了模糊的紋路。月華認出了那紋路,吃驚地說:“日月星辰,江河湖海,龍鳳虎豹,松石仙人這,這是萬象鼎?”
火如云疑惑地問:“萬象鼎?那是什么東西?”
“青玄山圣物,據說此鼎乃青玄仙尊以萬物精華鍛造而成,鼎身便有日月星辰、江河湖海、龍鳳虎豹、松石仙人十二主紋,其中又有無數次紋。傳言此鼎可熔鑄萬物,所煉之物皆有奇效。”百川用手抹去鼎身上的大片銹跡,那些暗淡的紋路一一顯現。他注入一絲靈氣,鼎身上的小人倏忽亮起,竟然走動起來。
月華神色凝重地說:“據說萬象鼎上有萬物,終日周游不息,青玄仙尊每用此鼎煉丹時,鼎上眾生奔騰雀躍,宛如活物。難道這真是萬象鼎?可它不是在兩千多年前就隨青玄山一起沉入魔淵了嗎!”
“有人拿它煉了東西。”百川收回手,那走動的小人立刻停住了,僵站在一只老虎的背上,“他煉了什么?”百川急速地審視著周圍的一切,心中感到濃濃的不祥。
“我們得去那些洞里看看。”月華說著,飛身而起。火如云也跟著蹦了進去,沒一會,兩人就臉色蒼白的出來了。火如云捏著鼻子,苦不堪言地叫道:“里頭都是骷髏!深不見底——那里頭是一座尸山!”
那座懸崖是中空的,里面填滿了尸骨,數目之巨,無可計量。這些尸骨并非一千多年前誅魔之戰的那些遺骨,它們還很新,有的甚至還未完全腐爛,因此,這些數量龐大的尸骨就顯得更加可怕了。是誰把它們弄來這兒的?那人這么干的目的又是什么?眾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那些鬼侍。
尸骨,巨鼎,灰燼,陰氣,這里發生過什么,還不容易想到嗎?
有人在這煉鬼,百川他們之前遇到的那些鬼侍,就是他的杰作。
問題是,那些鬼侍現在去哪兒了?那個青煞又去哪兒了?羽化島眾人在亡人山搜尋了整整一天,也沒發現它們的蹤跡,這無疑讓他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此時此刻,在距亡人山數千里之外,在終年陰霾的霧野之上,在暗淡的灰霧之中,一陣刺耳的笛聲像幽靈似的久久飄蕩。那笛聲難聽至極,就像一個害癆病的人垂死的咳嗽聲一般。它不僅沒有一點調子,而且十分尖厲,每一聲都像用盡了全部力氣,哪怕是一個初學音律的人都不會那樣糟蹋笛子。
在那鋸子般的笛聲之中,是一個個極模糊的黑影,它們又高又長,奇形怪狀,雖然像人一樣有著四肢和腦袋,行動卻十分僵硬。這些詭異的東西步調出奇的一致,那整齊的步伐和著七零八落的笛聲,令人感到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