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堂木一寸寸下沉,羽化島簌簌發抖,終于,伴隨著一聲沉悶的轟鳴,羽化島再也無法支撐,這塊屹立海中千年的巨島分崩離析,一塊塊墜入海底。
孟婆急道:“不能讓他逃進海里!”
百川抬起驚堂木,宏元確乎就在那地上,他已經不是之前那半人半獸的模樣,甚至不是宏元仙君的模樣,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普通的臉,是一具平平無奇的身軀。宏元望著頭上的漫天神靈,怪異地笑了一聲。
他陰森森地盯住秦鎮邪,說:“當初,就該把你從那女人肚子里活剝出來,那樣,就不會有后來這么多事了”
秦鎮邪沉著臉,問:“你到底為何要抓我娘!”
“因為你,因為天靈根!”宏元哈哈大笑,“倘若要殺死神仙,就必須獲得可與神靈匹敵的力量!一千多年來我什么方法都用盡了,靈器、魔器、煉人、煉鬼,甚至連我自己都沒放過!我怎么會輸!我怎么會輸!羽化島將毀滅,天底下不會再有神仙,本該如此,本該如此??!”
稀薄的煞氣不斷從他體內溢出,他的身體隨之開始消亡,這個存活了千年的青煞的生命已走到窮途末路,可他仍在厲聲詛咒。
“你們以為這就是結束嗎?不,我還會回來,無論用什么方法!我要殺了你們,我要將你們都殺光”
宏元已近癲狂,他的詛咒令所有人為之心驚。流星子怒道:“殺了他!”眾人一齊怒吼:“殺了他!叫他魂飛魄散!”百川舉起驚堂木,就在這時,孟瑯悲哀地問:“你如此恨神仙,莫非是因為威靈真君害死了你姐姐?”
“他害死的何止我姐姐!”宏元雙眼暴突,竟從地上掙起,下一瞬他就給驚堂木砸了下去。他瘋狂地笑道:“他害死了我全家!我們所有人都因他死去!就因為他幫了金雷國!我們本已經勝利,就因為他橫插一腳!那時候哪個神仙聽見我的乞求?狗屁的神仙!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這天底下就不該有神仙,你們憑什么插手人間的事”
百川忽然明白了。他說:“你是律國人?!?/p>
“我會殺了你們!千百年來死在你們手下的何止一個律國!你們不配為神,不配,不配——”
“可我們也曾降下甘霖,也曾為人驅除邪惡!”百川厲聲道,“以一己所受之不公,禍害天下,殺害數百萬生靈,你又憑什么在人間肆意妄為!威靈的罪,上天已有罰斷,你殺他時他已境界不前數百年,皆因他心中有愧神格不穩道心不定!你以復仇之名,為禍人間千年,殘殺無數生靈,你才是真正的自私自利!”
“是你們先害了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天經地義!”
“既然如此,你有今日的結局,也是天經地義!”百川再次將驚堂木拍下,一聲脆響,宛如了結,宏元飛快消散,一陣滲人的大笑從他口中逸出,令所有人不寒而栗。
這時,秦鎮邪悲憤地說:“你也害了我全家。我也有姐姐,我也有兄弟,我也有父母!你干的事和威靈真君和你口中的神仙有什么區別?你如此憎惡他們,卻跟他們一模一樣!”
宏元一愣,狂笑聲戛然而止,有什么在他眼中劃過,似是震驚,又似是茫然,但他已經沒有時間多想了,他已全部消散了。明亮的天空下,羽化島已經沉沒,巨澤風平浪靜,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一切,都結束了。
三年之后
“那天地間是一陣地動山搖,頃刻間長壽殿就土崩瓦解,那長臥殿中的老皇帝也自然一命嗚呼。太子殿下瞧見此等慘狀,心中怎能不恨?當即檢點人馬,奔出金湯關,誓要摘了那申國二王子的人頭,回來給老父祭頭七。
誰料天龍一走,地頭蛇就四起,那游蕩橫山的舒大趁婁京防衛空虛,舉幾十萬大軍打來,不日就破了婁京城。這舒大在婁京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他干的最大一樁惡事就是燒了梧桐殿。俗話說,人在做,天在看,這舒大竟敢燒毀神靈的寺廟,自然要遭報應。他在婁京統共不過過了四十四天快活日子,就叫沙州刺史一箭射死了。
這沙州刺史保皇心急,卻犯了個大糊涂,他不僅抽走了沙州大半兵力,甚至連金湯關的兵力也抽走了。他萬萬不知,此刻申國新王正率十萬大軍朝咱連國進發哩。那申國二王子逃回國后,本被太子殿下打得落花流水,連國都都丟了,誰知他信奉一個原身是大鳥的祖宗,那祖宗感念他兄弟大辦祭祀,顯了靈,化作人形,居然夜襲殿下大軍,殺了國師!
要知道,太子殿下之所以能一舉攻破蒼羽,全憑國師的神通,如今國師一死,殿下心中大亂,軍中也人心浮動,正值婁京傳來急報,太子殿下倉皇班師回朝,正碰上那趕回蒼羽的申國大軍,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仇人相見眼分紅!
雙方是大戰一天一夜,太子殿下心懷殺父之仇,自然神勇,奈何那申國得了神助,氣頭正盛,殿下竟敵不過,折在了他們手里!那申二氣如長虹,率大軍直奔咱連國,可恨沙州刺史目光短淺,抽了金湯關兵力,那申二入金湯關如入空囊,不費吹灰之力就進了我連國國境!
山北諸刺史聯袂相抗,奈何山北遭了大旱,又經亂民匪寇一通折騰,實在無力將那申二趕回。不消一年,燕嶺以西已盡為申國所有,燕嶺以東則有兩個綠林好漢,率樂州民與申二相抗,又有燕州刺史符曉通,舉兵十萬,依燕嶺之險峻,筑山城之堡壘,作長久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