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阿塊搖頭道,“我不是一開始就那么厲害的”
他忽然沉默了。孟瑯奇怪地問:“怎么了?”
“你曾經說我不是個壞人。”阿塊猶豫了會,有點緊張地望著孟瑯,忐忑道,“但是,我好像吃了很多鬼這算壞事嗎?”
“你為什么會吃它們?”
“因為我很餓。”
“這就是答案。”孟瑯溫和地說,“你需要陰氣,而最容易獲得陰氣的方法就是吃鬼。鬼不像人有那么多食物可以選擇,因此同類相食是常有的事。閻羅請我去打掃古戰場也是這個原因,自古以來,冤魂聚集的地方都容易出厲鬼。所以你不必為吃鬼感到愧疚,你在其他鬼眼中也是一樣的,你們都是彼此的食物。”
阿塊松了口氣。其實他壓根沒覺得愧疚,他只是擔心孟瑯會有什么想法,畢竟孟瑯對鬼很好。
“老實說”孟瑯躊躇片刻,輕聲道,“我很感激你是青煞。如果你不是,興許你不會在古戰場活下來。就算活了下來,興許也無法逃過我的劍。我以前殺死過一只紅煞,殺死紅煞對我來說并不困難”
他忽然感到一絲后怕。仔細一想,他們走到現在的確是一個奇跡,是一系列巧合的奇妙產物。如果阿塊不是青煞,如果去古戰場的不是他,如果他沒有湊巧砸穿仙鶴王在的那堵墻,如果仙鶴王沒有攔住他那一劍這些巧合就像紡錘上的一縷縷線,悄無聲息地捻成了一股繩,把他們系到了一起。
“我很幸運。”孟瑯握住阿塊的那只手,緊緊地將它抵在額頭上,無比慶幸地說,“真的,阿塊,遇到你是我這五百年來最大的幸事。”
阿塊怔怔地望著他。那包裹住他手掌的十指那樣輕柔,好似涼悠悠的沁了水的軟紗。他的掌根觸到孟瑯隆起的眉骨,指腹下是松軟的、整齊豎起的頭發,昨晚他曾經撫摸這一頭光滑的長發,它們像絲綢一樣從他指間滑過,隨著低低的喘息聲顫動。
自然而然地,阿塊的手順著孟瑯的臉頰滑下。他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隨著手指經過的每一寸肌膚而越來越高昂,他的身體好像成了一個空殼,被這漸漸膨脹的心跳聲塞滿。
上次,他撫摸孟瑯的臉時那樣慌張,那樣緊張,這次完全不同,他不疾不徐地撫過孟瑯的眉間、眼睫、鼻峰,懷著珍重的喜悅。世間不會有人再這樣愛他,以后不會有,從前也不會有,他確信。
“道長”他低低地喚道,“孟瑯,阿瑯。”
孟瑯的手覆上了他的手,他微微歪了下頭,將臉安然地放到阿塊掌心,同時閉上了眼,輕輕蹭了蹭。這一刻如此靜謐,空氣中流淌著眷戀與愛意,他們彼此間不需要言語。當孟瑯抬眸時,阿塊的吻落了下來。
柔情的吻,纏綿繾綣。此刻如同永恒,孟瑯短暫地忘記了前路上的一切煩憂,管他的,那是天亮之后的事。在這短短的幾個時辰里讓他憩息,讓他沉溺,讓他恣意,他傾聽著愛人的低語。
“這應當是我最大的幸事。”阿塊抱緊他,說,“道長,謝謝你找到了我。”
孟瑯笑了起來,只是單純地想笑,因為單純的喜悅。這時候,門口突然響起了腳步聲,接著,就是熟悉的說話聲。
是流星子和王爺。
“王爺怎么會大半夜來訪?”孟瑯從阿塊胳膊里溜出來,但被他一把撈了回去。
“我討厭那家伙。”他不高興地嘀咕道,胳膊緊緊地箍著孟瑯。
“我也不喜歡他這時候來,但咱們得趕緊出去,要是他們直接進來就不好了。”
“他們為什么非得這時候過來?”阿塊雖然還在抱怨,但已經松開了手。
“肯定有什么要緊事。”孟瑯按按阿塊緊鎖的眉頭,低聲道,“走吧,等他們走之后,我們再”
“說話算數。”阿塊抓住他的手,極快地親了一下,迅速地下了床。孟瑯愣了一下,搖搖頭,微笑著跟上去。門外的說話聲越來越大了,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響亮,格外清楚。
“您一定要和賀道長跟我一起去見見國師,他答應我要是我能證明我兒媳的死跟鬼有關,他就帶我去見——”
阿塊一下子拉開門,語調生硬地喊道:“干什么?”
流星子和那兩個男人在孟瑯房間門口撞上了——這二人正是王爺和他的侍從,他們正是來找孟瑯三人的。原本他們一直跟著流星子,但羅盤一轉,流星子三人就跑沒了影。王爺在城里轉了一天,也沒找到他們,只得派人去旅舍盯著。這不,他們剛回旅舍沒多久,王爺就得了信兒,急急忙忙地趕來了。
王爺一瞧見流星子,就問:“您下午去哪兒了?你們找到兇手了?”
流星子聳肩道:“找算是找到了,可沒抓住。殺害世子妃的果然不是人,而是鬼,還是個紅煞。今下午她在城外大開殺戒,不知道害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