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施了針的緣故,還是她因為沒陷入夢魘難得深睡了許久,眼下她神思清明了許多。府醫的話也讓她覺著好笑,他以為是陳朝讓她如此嗎?那還不至于。只是那日又久違見了許多血,又親手取了一個刺客的性命,讓她腦中的那些記憶又開始翻騰。那些記憶一旦翻騰就會成夢魘折磨她。
“你怎不說是你安神丸無用。若管用,我何需用那么多。”
“你…………”
府醫一時被噎住。
“安神丸的方子是根據你當年的身子配的,你這幾年茹素,本是長身子的時候,膳食又跟不上自然不比當年康健。若是可以,慢慢開始用些素凈的葷食。用些魚蝦也是好的。”
這話府醫不止一次提過,但任蘭嘉從不聽。府醫知道任蘭嘉堅持茹素不是因為身在寺廟的緣故,而是因為心病。叛亂那夜,他不在京中,只聽說那夜宮廷中血流成河。而任蘭嘉那日后高燒驚厥了多日,太醫束手無策,他這才被觀海連夜帶回京中。任蘭嘉醒來后,就見不得葷食。
說話間,府醫又往任蘭嘉手背扎了兩針。細細密密的疼意傳來,任蘭嘉蹙了蹙眉。此時,房門被推開,沉重的腳步聲踏進屋子。任蘭嘉側目,正對上了一張凜然的臉龐。他的薄唇輕抿著,眉心也緊著,但見到她看來,稍稍舒展了一些。
他步伐大,不過幾步就走到床榻旁。本舒展了一些的眉心見到她密密麻麻被扎滿針的手背又皺起。
每一針都扎進了穴位里,任蘭嘉從指尖到手臂都酥酥麻麻的,陳朝推門進來時,府醫剛落完最后一針。他起身。
“一刻鐘后我來取針。慧心,隨我去配藥。”
至于太醫熬好的藥在府醫回府的那一刻便無用了。
人都走了,屋子里只剩
下了夫婦二人。她正在扎針,陳朝就立在床榻旁。
“這幾日我不會出府,就宿在書房。你好好養著,莫要憂心。”
他語氣淡然,但任蘭嘉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還不等她細思,他就轉身出了屋。府醫回來給任蘭嘉取針時,見屋內只有她一人也是默默嘆了口氣。
府醫照著任蘭嘉如今的身子調了安神方子,讓任蘭嘉得已安睡又不至于整日昏頓。任蘭嘉安睡時整個上京城陷入了混亂。
除了鎮守皇城的千牛衛,其余禁軍都被整合在一處,在深夜拿著一份名錄,踹開了一家家府邸大門。禁軍所過府邸,家產皆數被查抄,官員及其家眷通通下獄。若有反抗不從的官員,當場斬殺。哀嚎聲,泣涕聲,哀求聲還有馬蹄聲。上京城熱鬧了半夜。眾人這才發覺查抄吏部官員之時那些禁軍是多溫和了。
因明豐帝養病,早朝也免了多日了。雖不要上朝,但官員還得上衙。聽了一夜熱鬧,上京城中多數人不得安眠。惴惴不安了一夜的官員頂著青紫的眼圈進府衙后就發覺各自府衙里竟少了半數的官員。尤其是除吏部外的其余五部。
新上任的吏部尚書任大爺更是震驚,顧不得許多匆忙回府直奔任老太爺的書房。
“父親……”
任老太爺看向匆忙之間官服都有些凌亂的長子蹙了蹙眉:“慌慌張張做什么。衣衫不整,成何體統。你才升遷尚書,正是眾人緊盯的時候,怎還這般不穩重。”
若是平日被任老太爺訓責,任大爺一定恭謙認錯,但此時他顧不得這么多。
“朝中半數官員在昨夜被禁軍帶走了。城外的城防營也動了。”
為官多年見識過不少場面的任老太爺也被這消息驚到。“王爺呢?何在?”
“前日出城了一趟,接了嘉兒回京。聽聞昨日去了趟廣陽侯府,后又匆匆出府。進了長公主府后再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