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簡疏文沒去事務所,而是開車前往青樂山墓園,陳非葬在那里。
陳非的后事是簡疏文幫忙辦的,在選擇墓地的時候簡疏文第一個想到了青樂山墓園,因為陳上嶼也葬在那里。爸爸是陳非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陳非一定愿意長眠在爸爸身邊。
今天是陳非死后的第一百天,按照喪葬風俗,要進行百日祭,簡疏文買了花,去青樂山墓園祭奠陳非。
簡疏文到得很早,但有人比他更早。衛知禮已經站在了陳非墓前,他穿著得體的黑色風衣,神色肅穆。
簡疏文到了之后沒跟衛知禮說話,他把花放在陳非墓碑前,并動手除去剛長出來的雜草。
衛知禮突然主動說話,衛知禮說:“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些事,會不會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簡疏文沒接話,他一邊干活一邊想:這世上哪有如果?
衛知禮忽然垂下眼,說:“你是對的,簡疏文,我就是個道貌岸然、裝腔作勢的小人?!?/p>
簡疏文還是沒接話,手上的活不停。
衛知禮此刻彷佛十分需要傾訴,他一股腦兒地說道:“我口口聲聲說幫錢弘打贏官司是為了律師的職業道德,但真的僅僅只是為了這個嗎?我哪有這么正義?難道不是因為錢弘是我表弟?衛錢兩家是親家?再加上當時我姑丈,也就是錢子超風頭正盛,我……我只是嘴上那么說……”
衛知禮壓抑了很多年的話突然決堤,像洪水一樣往外涌:“當年錢弘耍手段、找關系,把陳非逼退學那件事,我為什么不阻攔?我真的不知情嗎?不是的!錢弘畢竟跟我沾親帶故,我是怕家里人說我胳膊肘往外拐!可我夾在中間又能怎么辦?我只能裝不知道?!?/p>
衛知禮第一次直視自己內心幽暗處,在陳非墓碑前。
沒有人全然干凈,哪怕是自詡正義和正確的人。
見簡疏文還在不緊不慢地除草,衛知禮急了,他扯著簡疏文的衣服把簡疏文拉了起來,說:“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聽到了?!焙喪栉膰@了聲氣,說。
“知道真相,你不生氣?從某些方面來說我也推了他一把,你應該打我??!”衛知禮急道,他在查找情緒宣泄口。
“打你沒意義,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原因,造成這樣的結局,有很多方面的原因?!焙喪栉挠挠牡卣f。
簡疏文掰開衛知禮的手,繼續除草,他一邊干活一邊說道:“沒有什么是一個人的原因……”
“我欠他的。”衛知禮執拗道。
“沒有誰欠誰?!?/p>
“我下輩子還他?!?/p>
“作為唯物主義者,不講下輩子?!?/p>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會話,最后衛知禮先離開了墓園,留下簡疏文一個人在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