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臉微紅,看向苻煌,苻煌已經進寢殿去了。
慶喜他們只好帶著苻曄的東西和秦內監他們進了同一個殿內。
這是神女宮的主殿,凌空架于十六根黃楊木柱之上,純木結構,重重榫卯相接處沒有半根鐵釘,飛檐斗拱,層層疊疊,形體宛若展翅欲飛。窗外可以看到神女湖,為防止外頭藏人,殿外十米之內都沒有任何遮擋視線的草木。宮人們已經用三重屏風將睡榻圍起來,那最后一重屏風很特別,屏風上的神女提著蓮花燈,蓮花卻是鏤空的,一人高的銅燈在第二重屏風和第三重屏風之間,燈光穿過鏤空的花紋,便有蓮花光影投在榻前,很有巧思。榻上垂著寶相花紋的紗帳,四周都掛了銀梨花熏籠,點的是他最愛的雪中春信。
此外殿內各個角落都擺滿了鮮花,都是時下新花,花團錦簇,香氣彌漫。
神女宮風格和宏大威嚴的皇宮不同,和方正清幽的梨華行宮也不同,建筑都是朱紅色,宮內擺設更是艷麗風雅,長廊壁上都是神女圖。
確實適合皇帝帶寵妃來這里游玩。
也很符合他的審美。
宮人捧了巾帕熱水進來,這些宮女都是梨花行宮來的,衣著素淡,和皇宮里的宮女有很大不同,一個個神色也很緊張,見苻煌伸開胳膊,竟無人敢上前來。苻曄沒看到秦內監,于是主動走過去,替皇帝寬了外袍。
皇帝戴金絲冠,穿的衣服也比素日更顯得年輕,按理說人應該更明朗的,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皇帝少了這兩日獵場縱馬的英姿勃發,骨子里都散著郁郁病氣。
身后忽然“咣”的一聲,苻曄回頭,看到慶喜急忙跪下來伏在地上。
原來是他搭衣服的時候,不小心撞倒了身后的一扇圍屏?;实鄣耐馀垡话氪钤谒觳采希话胝谏w住了屏風上的仙女。
苻煌蹙眉,苻曄立即道:“人沒事吧?”
“回王爺,奴才沒事。”
雙福立即過來將圍屏扶起來,幾個宮女都嚇得都不敢動彈。
慶喜滿臉通紅地退了出去。雙福抓著他的胳膊,低聲說:“還好王爺在!”
慶喜驚懼未消。
雙福又忍不住說:“還是頭一回見你出錯,還以為你不會出錯呢?!?/p>
他此刻細看慶喜,才覺得他消瘦了不少,眼圈發黑。
“你最近怎么啦?”他問。
慶喜抿著唇搖搖頭,回頭朝殿里看,只看到屏風外露出的銅鏡照著殿中人,苻曄在宮娥的簇擁中,正在給皇帝解頭上金冠,皇帝的頭發披散下來,愈發顯得威嚴閑適。
苻煌問苻曄:“慶喜是太后給你的人?”
苻曄:“……他是內監大人的徒弟。”
苻煌“哦”了一聲,不以為然說:“我們宮里人,做事也會這么不當心。”
苻曄知道他御下極嚴,只低頭解開他身上夾袍,觸手一片溫熱。苻煌這時候抬眼看向苻曄,卻只注意到苻曄密長的睫毛。
他的皮膚近看光潔的驚人,皮肉有著青春的香氣,察覺苻曄抬眼,他就不再看他。
旁邊立了個一人高的銅鏡,他看向鏡子,看到他脫得已經只剩下中衣,而苻曄身著碧青色的華服,妥帖細致地為他披上一件新的大氅,叫他想起他少年時去給武宗皇帝和昭陽夫人請安,有一日帝妃起得有些遲,他請安的時候,透過散開的圍屏看到昭陽夫人就是這樣,長發迤地,在為武宗皇帝穿衣,武宗皇帝調笑于她,周圍宮人都捂嘴而笑,昭陽夫人回頭瞥他一眼,就將圍屏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