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溫溫柔柔地喚。
甘玉竹聽見她聲音,有氣無力地睜開眼睛,示意她坐到跟前,無奈道:“沒有害喜時,做夢都盼著,真的害喜了,我好難受。”
趙云惜聽得懵懂。
見她把手搭在肚子上,才震驚地睜大眼睛:“你有了?幾個月了?”
“三個多月吧……”甘玉竹滿臉郁卒,嘆氣:“老爺去南邊時,我小日子沒來,還當是傷心的。”
“他當時存了死志,想要以身殉道,冒著風雪,不管不顧要去尋先生,我以為他要丟下我們,日日哭泣,吃不下睡不下,小日子沒來也沒當回事。”
甘玉竹此時提起,有種輕舟已過萬重山的輕松感。
趙云惜呆住:“存了死志?殉道?為啥?”
“你可知先生是何人?是王陽明,他主張心學,老爺對他極為推崇,奉為知己先導,心學式微,朝中多為排擠,一路艱辛,已不可表,他們將氣節看得極為重要,早先聽過他表露一二,愿誓死追隨。”
“你當我們為什么突然闔家回江陵來,就是因為先生病重,多次上折回鄉而不允,朝中愈發排擠我們。”
“我先前說,想收白圭為義子,可老爺說,曾經想收你為義女,還覺得你名字單薄,想給你起個表字,可到底什么都沒做。”
“我知道,他怕自己的身份連累了你們!”
甘玉竹望著藍藍的天空,神情幽怨:“我有好久都想不明白,他怎么這么狠的心,既然想以身殉道,又何苦娶了我!我不想做未亡人,也不想做寡婦!”
甘玉竹輕扣小腹。
她先前一直說不出來,今天說出來了,心口一松,眼淚繃不住地往下流。
趙云惜不知其中還有這么多事,她坐在梨花帶雨的女子身旁,惆悵一嘆。
“以身殉道?”她震驚。
正說著,就見那清瘦的老者走了過來,穿著灰布棉襖,像是尋常百姓家。
她怔怔地望著他。
她頭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文人風骨。
舍生就義,死不旋踵,千古文章,文人風骨。
林修然走近了,才發現她小臉煞白,皺著眉頭問:“怎么了?”
趙云惜想起那日馬車中,他臉上死寂,混著雨和雪,想必很是痛苦掙扎。
甘玉竹瞪了他一眼,別開身不肯看他。
“送點土儀來,還有個小玩意兒逗逗夫人開心。”她沒提那茬。
“什么小玩意兒?”林修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