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不是要見臣么?”聞端的嗓音也低沉了下來:“為何如今親眼見到,卻不愿抬頭了?”
謝桐的心臟仿佛酥麻了一瞬,手指不自覺蜷縮起來。
“……這里人多,”他聲音漸輕道:“等回去再看也不遲……”
聞端頷首,似是認可了謝桐的這個說法。
緊接著,他伸出手,掌心朝上,遞到謝桐跟前。
“那圣上現在能否與臣一同回去了?”聞端又問:“還是要在此處——歇息?”
謝桐又咳了一聲,今晚假咳得太多,嗓子都要癢了:“不了,回宮吧。”
附近已有來往的百姓往這邊張望,謝桐心覺尷尬,于是假裝沒注意聞端伸出的掌心,就想從旁邊繞過去。
沒想到,聞端手臂放下,又極其自然而然的,向下撫過謝桐的衣袖,將他微有褶皺的衣料撫平了,最后順勢勾住了謝桐的手。
“夜黑路滑,圣上當心。”聞端道。
聞端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的一條小巷中。
原地等候的只有一個車夫,見兩人過來,略一點頭,沒有多余的話。
謝桐被聞端牽著手走了一路,臉上火燒火燎的,忽一看見人,就想把手抽回來,同時輕聲說:“……好了,朕自己會上去。”
聞端一頓,回頭見謝桐強忍局促,安靜半晌,還是松開了動作。
謝桐這才感覺呼吸順暢起來。
方才那一路上,他的注意力都在與自己相牽的掌心里。
許是吹了夜風,聞端的體溫偏涼,掌心干燥有力,指腹間帶著習武之人特有的薄繭,走動時磨得謝桐手背細細發著癢,擾得他神思不寧的。
而現在一松開,謝桐才發現自己手心里竟都有了細汗。
……畢竟是夏日。
他按住車轎邊沿,撩開簾子匆匆進去了,剛坐下,就見聞端也彎腰進來,坐在了他的對面。
這或許是聞端平日出行的車駕,只供他一人出行使用,轎內空間并不大,甚至有幾分狹小了,兩人對向而坐,曲著的腿便不免碰在一塊兒。
等到馬車開始緩慢行駛,謝桐側了側身,盡量放松身體倚靠在轎壁上,目視前方一言不發。
而聞端卻不給他避而不談的機會:“圣上。”
“轎內沉悶,可以把帷帽摘下來了。”
謝桐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
這帷帽是他隨手在金鳳閣門口附近買的,一看就是等著賣給去金鳳閣的貴客的,垂下來的薄紗用的也是上好的料子,觸手涼滑,隔著一層阻礙,頗有些不露真容的仙人風范。
“不悶,”謝桐說:“朕就愛戴著。”
笑話,等摘下來,這副面染紅霞羞窘難當的尊容,不就落在聞端眼里了嗎?
聽見謝桐拒絕的話,聞端也沒逼他,而是換了個話題:
“臣今夜入宮,原本想求見圣上,到了御書房卻沒見人影,只看見雪球兒給臣下的御旨。而后羅公公才告訴臣,圣上是往金鳳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