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曲遷才動作緩慢地起身,嗓音微啞:“……草民遵旨。”
他一步一步地退出殿外,合上殿門。
卻站在門外,半天都沒有再挪動一下腳步。
羅太監安排好值夜的守衛和宮人回來,一眼瞧見天子寢殿門前杵著個人,不由得大大皺眉。
“見過圣上了?”他到曲遷面前,先是掃一眼寢殿,見殿內燭火暗了許多,于是壓低嗓音道:“還站這兒做什么?想給圣上守夜?”
曲遷這才像是回過神來。
“沒……”他搖搖頭,低低道:“草民回去了,多謝羅公公。”
羅太監看著曲遷離開的背影,嘖了一聲,摸摸下巴,喃喃說:“怎么不犟了?”
還怪有禮貌的。
殿內,謝桐滅了書案前的燭火,踱步到了榻邊坐下,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困意已然上涌,謝桐的長睫輕輕顫著,依舊強撐著坐直身——他有點不太情愿……入眠。
與曲遷的寥寥幾句對話,如今每字每句都清晰地浮現在腦海里,尤其是他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的那一句:
“是否在你們眼中,朕與太傅,終究會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這句話,謝桐不僅想問朝中上下,還想問那難以捉摸的……預示夢。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逐漸開始有幾分畏懼做夢了。
畏懼會在夢中再次見到那些預言般的字句,更畏懼重現那一個“金殿叛亂,血洗玉階”的景象。
無邊無際的陰雨、殺戮、血腥氣,沉沉壓在謝桐心中的某個角落里,即便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仍然歷歷如新。
“若圣上不信夢,那就逆命而行。圣上這般聰明,總有法子避開那結局。”
聞端曾這樣安撫他。
謝桐扶了扶額,嘆了口氣,無奈地想。
聞端不過才離開京城兩日,自己原本堅定萬分的信心,竟又因旁人的幾句話而動搖畏縮了。
西南疫病,西南疫病……無論是在哪一次的預示夢里,都沒有提到過聞端會在此次事件中受什么傷吧?為何心中總有幾分淡淡的不安感?
……難道聞端不在京城中,他連睡覺都不能好好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