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抬頭看了看,見聞端的神情如常,于是又說:“小的知道官爺疼惜圣上,不愿意讓圣上受挫,所以才會步步忍讓。”
“但這樣做,勢必會讓當年攀附著官爺您的各家勢力不滿……”
管事遲疑片刻,小心道:“要么,官爺私下與圣上說一說,讓圣上暫且受點委屈,忍過這幾年。圣上要權,也未免太過心急,等羽翼成熟時,您再慢慢教他也是一樣的。”
“正好趁這幾年理清各家勢力,與官爺您離心的、對圣上始終心懷不滿的,都可一并解決了。等幾年后,您與圣上形成互相扶持掣肘之勢,才是最好的。”
平心而論,管事的這番話很有幾分道理。
他也已經瞧出聞端對謝桐的重視,認為兩人之間有著多年的師生情誼,聞端還親手將人扶上了帝位,足以顯現聞端的心意。
但管事也覺得,自家官爺都讓那年輕的天子坐上了帝位,此時矛盾愈演愈烈,當然是由謝桐來忍讓退后一步,不應該把事情做得太絕。
他自覺已經把話說得十分漂亮,卻久久沒有聽到回應。
管事詫異地抬起頭,才聽見聞端開口說:
“是我讓他坐上這個位置,怎好再叫他受委屈。”
聞端抬起眼,望向窗外的黑夜,俊美的面容上神色頗有兩分復雜。
許久后,才低沉道:“下去吧,今夜不必再讓人進府了。”
管事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道是。
不知怎么的,聽到聞端說出的話,管事心中似被一根弦很輕地彈了一下,一瞬間如有什么模糊的念頭從水霧中浮現出來——
怎么回事,官爺對圣上……
管事心內思緒紛亂,緩慢作了一禮,要退出去時之前,突然又聽聞端很輕地咳了幾聲。
管事立時回神了:“官爺,您今日吸了些毒粉,御醫開的藥都喝過了沒有?要不要小的再去請大夫過來——”
“不用。”聞端嗓音微啞,淡淡道:“出去吧。”
等管事退下后,聞端在書案前站了一會兒,稍微平復了那陣喉間涌出的咳意,才轉過身,走近到榻邊的柜子旁。
那地方放著一個很小的黃銅鏡,實為裝飾所用,聞端卻在鏡前停住了,伸手在柜子里找了找,拿了一瓶藥粉出來。
而后,他脫下上身的衣袍,對著黃銅鏡,面色如常地在兩邊手肘處都撒上了些藥粉。
——今天抱著謝桐摔在地面上時,聞端下意識把人按進懷里,用手肘抵去了大部分沖擊力,以至于這兩塊地方青紫破皮,看上去觸目驚心。
聞端卻像是完全沒有任何痛覺似的,撒完了藥粉,又找了繃帶簡單纏上,自始至終,連眉頭都沒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