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端:“家中雜務繁多,可是臣打攪了圣上休息?”
謝桐抿了下唇,說:“沒什么,朕不過順嘴一問,太傅不必計較。”
“朕有些倦了,出去騎會兒馬。”謝桐起身,語氣淡淡道:“太傅留在此處自行處理家事便可。”
聞端看著謝桐掀開轎簾出去,收回目光。
桌案邊整整齊齊疊著數張回信,最上面的那封,甚至墨跡未干,隱隱的深色洇出薄紙背面,瞧起來字數頗多。
只要謝桐方才再多問一句,聞端或許就不再遮掩,坦然說出實話。
又或者,謝桐若是忽然伸手來拿,聞端也會“反應不及”,讓謝桐不小心看見信上的內容。
信中談的自然不是什么家事,而是聞端遍布朝野的黨羽秘密呈報上來的政事。
其中有針對謝桐的,也有針對簡如是的,還有更多如蛛網般蔓延涉足的情報線,里面所言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歷來被人所忌憚的利益交換、權勢勾結。
只是,謝桐沒有開口問。
聞端垂下眼,掩去眸中的神色。
馬車外忽然如鬼魅般閃身進來一個黑影,其無聲無息,甚至沒有驚動轎外值守的暗衛。
影子半跪而下,聲音極低,幾乎要與外頭的風聲混為一體。
聞端聽了一會兒,慢慢道:“知道了,也把這幾封信帶出去吧。”
影子抬頭掃了一眼桌案上毫無遮掩的信紙,低聲說:“官爺,圣上常在你身邊,在此回信是否不妥?需要在下做些什么嗎?”
聞端將其中幾張寫好的信紙遞給他,又把其余紙張丟進香爐中燃了,做完這一切,才抬眼去看那跪著的影子。
“圣上早已有意探尋,又何必遮掩。”聞端淡淡道:“圣上心思敏銳,若是刻意掩飾,反倒引他注意。”
影子說:“官爺的意思是?”
“圣上這幾日刻意留本官在馬車內,”
聞端手指拿著舀香料的小勺,將爐中燃燒的素紙一點點翻轉,語氣波瀾不驚:“或許是借某些事由,特意來觀察。”
影子:“官爺處理的事務都是機密,怎能放在圣上眼皮底下?”
聞端像是在沉思,半晌后才搖了搖頭:“無妨,圣上便是知道,本官也自有辦法處理。”
影子還想說什么,卻見聞端合上香爐蓋,墨眸瞥了他一眼。
這是不欲再談的明示了。
“在下告退。”影子于是俯首道:“官爺若有需要,隨時吩咐。”
聞端坐在馬車內許久,都沒有動彈。
他垂著首,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撫過小香爐的頂,些微暖意沿著指尖傳遞過來,車廂內彌漫著一點紙張燒焦的味道。
自趕赴東泉縣解決水患之事以來,他與謝桐的接觸機會越來越多,這趟回程的路上,謝桐更是親口對他下了旨意,要聞端陪在他身邊。
……本是一件好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