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太監躬著身,有些不明白聞端這話是夸還是責備,但悄悄抬眼一瞧,又見聞端臉上并無不快的神色,反而還有幾分舒展。
羅太監松了口氣,看來這番話,是傳對了。
聞端隨手將看完的信件置于一旁,起身道:“退下吧。”
羅太監見他真的一副準備就寢的模樣,心道圣上說的話還真管用,一邊行了禮悄然出了門。
一出門,就被嚇了一跳。
“哎喲,圣上!”羅太監睜大眼:“這夜深露重的,您怎么過來這邊了?”
謝桐站在不遠處,目光幽幽,神情間隱約有種超脫凡塵之感,看上去馬上就要魂飛九天,舍棄肉體凡胎了一般。
“朕來找聞太傅。”謝桐輕飄飄道。
羅太監不明何意,下意識將門推開,看著謝桐一陣輕風似的入了屋內。
“圣上怎么來了?”
謝桐剛進到屋里,就聽見熟悉的嗓音。
聞端身著一件雪白的里衣,肩上披著黑色繡金的外袍,似也已經沐浴過,墨黑的長發披散在身后,只用一根綢帶松松系了起來。
見謝桐突然過來,聞端放下手里的信,往前迎了兩步,細細看了一眼,語氣溫和:“圣上似乎……心情不佳?”
豈止是心情不佳。
謝桐今夜的三觀幾遭摧毀,心中凌亂難言,甚至不敢再留在給他安排好的廂房里——齊凈遠對他說,若是長夜寂寥,他可在此地獻身于謝桐,來博得更多的好感。
謝桐哪里還敢留在自己的院子里,只怕夜半夢醒,忽然發現屋子里多了個人,還是個鐵板釘釘的斷袖,要來非禮他。
情急之下,謝桐只能來尋聞端。
畢竟聞端是謝桐所熟悉的,唯一一個沒有龍陽之癖的臣子了。
見到聞端的面容,謝桐茫茫然的心神才稍微定下了些許,忍不住傾訴:“老師,朕碰見了怪事。”
聞端將案邊的圈椅讓給了他,謝桐堪堪坐下后,感到肩上微一沉——是聞端把自己的長袍給他披上了。
“什么怪事?”聞端走到榻邊站定,道:“令得圣上如此行色匆匆,連件外袍都沒套就過來了。”
謝桐聞言,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還穿著沐浴后隨意裹上的一件寢衣,著實是有點過于狼狽了,連被夜風吹得肌膚生寒也沒有察覺。
“圣上,”看他不說話,聞端又追問一句,語氣沉了幾分:“究竟是出了何事?”
謝桐沉默許久,終于低聲開口:“老師,朕登基那晚,曾有一個預示夢。”
聞端:“臣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