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凈遠笑瞇瞇的:“聞太傅,您既然如此注重禮節,又為何在圣上面前頻頻失儀,甚至叫民間流傳起了各類謠言,說圣上的這位子,不過是聞太傅您讓給太子殿下的呢?”
這番話大逆不道,羅太監等人當即變了臉色,喝道:“齊侍郎,慎言!”
齊凈遠并不畏懼,又柔和了嗓音,裝著困惑不解的模樣說:
“臣話中若有不妥,請圣上責罰。臣只是想多向聞太傅這樣的禮儀人士學習一下,免得今后什么地方出了差錯,惹人笑話?!?/p>
眾人:“……”
這巧舌如簧、舌綻蓮花的本事,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有聰明點的,比如羅太監,就忙低下頭悄悄退去了后面,暗暗警告自己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沒聽見。
聞端一時間沒有答話。
四下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曳,光線昏暗,謝桐瞧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只能望見那流暢優美的下頜線,以及輕抿著的薄唇,清俊的五官在燈火下顯得沉靜而穩重,周身的氣勢比這寒風細雨更冷。
謝桐忽然想知道聞端的回答。
他想知道,聞端會不會和那個預示夢中一樣,對權勢有著強烈的渴求和欲望。
過了這一個多月,謝桐對那夢中的諸多細節已經難以回憶起,比如雖然記得東泉縣水患一事,卻對具體如何解決的無甚印象。
又或者,在那本《萬古帝尊》中,謝桐其實根本沒有親自跨越千里來到東泉縣。水患的解決,依賴于工部臣子和當地百姓的努力,所以留下來的文字記載也不多。
但不知為何,夢境內容繁多,謝桐卻獨獨對與聞端有關的記錄印象深刻。
比如,謝桐還能清晰地記起,聞端在書中是如何看待他這個天子的。
——“不過傀儡爾。”
這五個字令得當時仍深陷夢境的謝桐心神俱顫,怒意幾乎要將那幾行短短的文字灼燒殆盡。
而現在,脫離了那個夢境,謝桐更想親耳聽一聽聞端的答案。
齊凈遠寸步不讓地攔在路中間,問出了那番膽大妄為的話,卻絲毫不擔心自己接下來的處境似的,依舊在等著聞端出聲。
在窒息般的死寂中,聞端垂了下眼,緩緩開了口:“臣即便有不當之處,也是臣與圣上間的私事?!?/p>
齊凈遠皺眉:“可……”
“齊侍郎若對臣的做法有責怨,可上書彈劾,圣上無論如何處罰,臣一力擔著便是。”
話音落下,聞端掀起眼皮,墨眸直直與不遠處的謝桐對視。
然后他就看見謝桐緊抿著唇,用力之大甚至使得唇色微微泛白,眼中情緒翻涌,其間含義復雜得令聞端難以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