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我就不再跟沈鶩年說話了。
到了停車場,他讓我先去車里等著,自己跑去游客服務中心的雨檐下抽煙。
我坐在車里遠遠看著,他一支接著一支,煙癮大到嚇人。從寺廟回來,趁上車之前抽一支煙,上個廁所的游客不少,卻沒有一個像他那樣待那么久的。
約莫過了半小時,白祁軒與周小姐買完手串回來了,沈鶩年大概是看到了,這才離開游客服務中心來到車上。
回程的路好走很多,可能是都有些累了,沒什么人說話,周小姐更是直接靠著車門睡著了。
沈鶩年在車上接了個電話,我也是昏昏欲睡,所以聽得七七八八,只知道對面應該是他的下屬,好像是跟他匯報工作進展來的。
“知道了……你們都當心些,檢查仔細……先放著……年后我來安排……”
“徐獒的照片到了?”沈鶩年一掛斷電話,白祁軒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眉心一動,沒來由覺得徐獒這個名字有幾分耳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嗯,全都收到了,沒有破損。”
白祁軒大大松了口氣的模樣:“那太好了。徐獒這個人可難搞了,對自己要求高,對別人要求也高……不,應該說苛刻。這要是弄壞他一張照片,他才不會講什么情面,所有的照片還回去,他寧可不要搞什么展覽。”
“我也是不懂,底片在他那里,弄壞了他再自己洗一張出來不就好了,至于嘛?”
沈鶩年輕笑著道:“一個性格好,出生普通,人生沒有任何波瀾的藝術家就像一杯白開水,多么乏味。徐獒的古怪是他的標簽,也是他的賣點。你們投資他,難道是想讓他做一個平庸聽話的藝術家嗎?”
分明語氣也沒多嚴厲,白祁軒一瞬間卻氣弱下來:“呃……當然也不是。”
思緒一點點清晰,我突然想起來徐獒是誰了。
瓦格南會員,當代怪客,只身前往戰區揭露真相的紀實攝影師。他的作品獲獎無數,且只用膠片相機,這也就意味著,每張照片都是他歷經生死,躲過炮火洗禮從戰區帶回來的。
他展覽它們,售賣它們,又將售賣得來的錢捐贈給戰區的孩子們,在國內攝影圈簡直是偶像般的人物。
他還有個十分有爭議的習慣,就是每賣出一幅照片,他就會同步把底片銷毀。他本人絕不會留電子檔,也不會再將它們刊登展出。
我會知道這些,是因為我大一的時候少不經事,不小心被高年級的師哥師姐熱情地拉入了攝影社。但攝影這東西根本不是像我這樣的人玩的,加之考上大學后,小姨就不再負擔我的學費和生活費,我得自己打工存錢,日常也沒什么空閑時間,所以只是去了一學期我就退出了。
一個學期的知識儲備,沒想到竟然在這里用上了。
這樣看來,徐獒應該是白祁軒他們公司之前就買股投資的藝術家,而這次在江市的展,估計就是基金到期要結算收益了,沈鶩年則是這場藝術品售賣展出的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