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開凳子坐下,已經沒有來時的拘謹,甚至一同舀好他的飯招呼他過來吃,帶上幾分主人家的氣度。
“來了。”他坐在她對面,伸腳去頂開她的,讓她踩到自己的腳面上,又開始嬉皮笑臉,“這是……aftercare。”
過于膩歪。又過于自然。
像一種用美夢浸泡過的毒藥,在麻痹她。
冬雨初歇后,又來了場毛毛細雨,傘骨垂下的雨簾在兩人之間搖晃。
傘是不給兩把的,偏偏又傾斜著,街道對面玻璃櫥窗映出他彎腰時的脊線,衛(wèi)衣下擺露出半截黑色腰繩。
轉過街角時,風裹著雨星撲來,程穗安覺得脖子一涼,空空的,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圍巾落下了。正側頭要說,感覺脖子被捂住,織物蹭過下巴。路行川狀似無意地挨近半步,“比那個跟屁蟲戴得好看吧。”
像只成功叼回飛盤的狗,尾巴在背后瘋狂搖晃。
程穗安低頭,碰上圍巾的溫度,她無意識地攥緊圍巾邊緣,心跳聲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清晰,她想抽開手,又不想顯得太刻意,于是將手chajin大衣口袋,假裝只是因為寒冷。“不好看。”
“沒聽見。”
“不……”
“你說什么。”
“胡攪蠻纏。”
“又夸我。”他開朗地笑,腳尖點上積水勾出一條代表微笑的弧度。
路燈在shi漉漉的瀝青路上拖出光暈,將積水照成碎銀。兩人的影子在積水里時而重疊,時而分離。地上的影子落在她的腳下,慢慢地,她跟著影子踩了上去,想到程雪丹說過,踩影子會長不高,于是收回腳,收了一半又想起他這個歲數也不會再長了,默默踩了回去。
動作反復得就像她這個人一樣。
影子默默挨了過去,彎腰貼近。
雨好像停了。
程穗安好奇地盯著影子,意料之外地,手掌被圈住,虛空的思緒落入實處。
她抬頭看到窗臺晃動的光影,像誰打翻了一罐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