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
如此閃耀的字眼。
在一聲聲口號里,在一張張笑臉里。
即使是初中生的稚嫩文筆,也是路行川的極致奢求。
如果題目是狗屎,他也許能寫個一等獎回來,可惜作文比賽不是賣慘現(xiàn)場。
昏暗的燈黃撲撲,紛飛的蒼蠅蚊子趕不走。路行川咬著鉛筆頭,烙出一圈齒印,最深的位置是他的虎牙留下。天賦讓他輕松寫出震人心魄的句子,但這次比賽的題目已經(jīng)是看得滾瓜爛熟,卻一個字眼都摳不出來,落筆又劃掉,珍貴的橡皮用過一次后就不敢再多寫,只能玩一玩碎屑分散注意力。
活該喂蚊子。
他心里呸了一聲,聽著門口的酒瓶摔碎的動靜,不出一會兒,酒味混著嘔吐物的味道就順著飄進他的房間。
“操。”路行川罵了一聲,脫掉校服外套藏在枕頭下面。家里沒有多的洗衣液了,比起弄臟的外套,里面的背心只需要用掉一半的洗衣液。
房間門應(yīng)該是關(guān)閉的,但現(xiàn)在不能。否則那搖搖欲墜的房門不會再剩下螺絲釘。
他知道那個chusheng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發(fā)瘋也好,撒氣也罷。鉛筆還未放下,門框的灰塵撲落而下,伴著熏人的酒味從鼻腔直沖腦仁,讓路行川低頭嗆了幾聲。
路宏站在門口,扶著門快速咳嗽起來,那些常年未曾清理的灰塵更為直接地落入他的鼻腔,陳年老痰在他喉嚨里醞釀,一陣催吐的清嗓聲似要把窗戶震穿。
“臭小子——飯怎么還沒做好?等著老子來給你做嗎?!”酒瓶哐當一聲捶打在房門上,玻璃和木質(zhì)材料碰撞的悶聲聽得人心驚肉跳。對面的鄰居開了窗,又很快閉上。
松垮的領(lǐng)口上,深淺不一的污漬像在衣服上四處漫步,不知是昨天的還是今天的,又或許是半個月前的。如果再不把他弄出去,他就會四仰八叉地倒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醒來時再去重復著每天一模一樣的事情——喝酒抽煙dubo……被人揍。
也許是打架吧,但路行川更傾向于把那叫做被人揍。
路宏的嘴里還在嗚咽嘟囔,神叨叨地念著東西,臉頰上喝出來的兩團酡紅突兀地長在上面,他想到了他的痔瘡,這東西恐怕是在他身上長錯了地。
路行川今天不想應(yīng)付他,快速把東西收拾進書包藏起來,打算從窗戶外面逃出。作文大賽的初稿明天下午就要交了,目前一字未動,他需要更好的精神狀態(tài)。
窗戶一晃,發(fā)出讓人牙酸的嘎吱聲,路行川臨走時揣了個砂糖橘,是今天午飯時食堂里剩的,沒舍得吃。他靈活地翻身出去,熟練穿過巷子,來到學校附近的小吃街,這會兒過了飯點,人不算特別多。他挑了個偏靜的米粉店,沒人來,裝不裝修的無所謂,主要是有筆。
用來點單的筆,能白嫖一下。
至于要不要點單——到家后就一直坐在桌前構(gòu)思作文,以至于忘記了煮飯。那老東西吃不上活該,不過自己是真有點餓了。但一想到回到那里的滿地狼藉,他就惡心得吃不下飯。
算了……正好省一筆。
隨意扯過一張點單紙,按動下圓珠筆,路行川準備開寫,但落筆青春二字便再無其他。他還是什么也想不出來。他不說話點單店家便不管他,坐在后廚看墻壁上掛的電視。
腳步聲響起,一老一小進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