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烊酒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酒館里的人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波,兩個人湊合在這張圓桌上趴著過了一晚。
宿醉之后頭疼欲裂,唯一能幫得上忙的何興飛也喝了個酩酊大醉。模模糊糊記得自己跟誰打了電話,邊打邊說,絮絮叨叨地,像村頭老奶奶一樣沒完沒了。打開手機除了一些標記的騷擾電話外,又沒看到確切的通話記錄,只覺得奇怪。
“呃……”腦袋里像是裝了兩個自己,袁知烊再一次閉上眼,靠在椅背上開始回想。
匆匆打開手機微信,袁知烊看到頂置的通話記錄,瞬間驚醒。
他急忙點開,一連串自己發送的通話請求,中間幾個被掛斷,最后一個通話時長顯示十分五十二秒。
袁知烊覺得自己完了,若說之前還僥幸覺得能夠復合,這會兒是頭皮發麻,什么也不敢想。因為有些著急,連著幾條道歉的消息直接用語音發出去了。
對方沒有回復,急切的心慢慢冷下來。
沒有備注的電話一律不接,99+的短信也沒有看的欲望,跟他打招呼的人明顯少了很多。論壇帖子下罵他的不計其數,甚至已經有人開始在下面爆他的名字了,不是縮寫,而是點名道姓地唾罵。
他這幾天除了嘆氣,也不知道做什么。
重新打開微信界面,父親的消息緊接著彈出,問他什么時候能解決好這件事。
袁知烊覺得奇怪,上一次他直接冷處理也沒說什么,這次卻提醒他第二次。鬼使神差地點進論壇帖子,他才恍然大悟,原來有人把他在酒館喝酒的照片發了上去,雖然打了碼,但下面的人已經開噴。
他此刻非常想程穗安,想起她安慰他陪著他聊一晚上,想起兩人耳鬢廝磨時的甜蜜,想起她總是在他溫柔地對他笑告訴他沒關系沒事沒問題……
那其他的呢?
生氣的程穗安,害怕的程穗安,哭泣的程穗安……如果這些太少次,那應該是印象深刻的,但遺憾的是,并沒有。
他喜歡的,記得最清楚的,是她理解他的樣子。
只要有人理解作為后盾,自己就不需要再沖鋒陷陣,享受著病態般的自虐式痛感,又能得到垂憐愛護,好像傷害就可以變得不值得一提。
但傷害就是傷害。
一個暫時的止痛藥,消除不了他真實的恐懼,而他也只會永遠是個心安理得的膽小鬼。
與其說程穗安給了他很多勇氣去面對那些事,不如說她是他逃避現實的寄居屋。
現在分手了——就算是這樣,只要他說這件事對他打擊有多么大,程穗安也會把兩人的不愉快放到一邊先幫他度過眼下,昨晚的通話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總會理解他的難處,不是嗎?
當這個想法自然產生的時候,袁知烊才意識到有多可怕,程穗安說的一點沒錯——是她的理解在維持這段感情,她是一個情緒服務者,提供他所需要的后盾,于是他賴在這里享受特權。之前自己也說過理解她的,但有時覺得是自己在退讓,遠不如這一次深刻。
他有點能理解程穗安為什么跟他分手了。
他不是在向愛人友好求助,而是情感勒索。他渴望愛情帶自己脫離苦海,而非自救。
【對不起】
袁知烊想道歉,于是打開輸入框再一次發送消息。
邊睡邊磨牙的何興飛也終于是醒過來,嘴邊的哈喇子流出鮮明的疆域。他伸個懶腰,隨意用袖口擦嘴,打了個響亮的嗝兒,摸索著手機一看,“啊……?都下午了?完了完了……下午有袁教授的課……”
袁知烊倒是給他倒杯水上去,“反正都遲到了還去干嘛?過去了也會被罵?!?/p>
“那肯定得態度端正……誒,不對……你喝多了?你、你還真喝多了——居然敢說這樣的話……這會兒敏感時期,也不怕你爸揍你?”何興飛打了個哈欠,以為他是得了失心瘋,開的玩笑話,開始收拾東西,“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