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沒有暖氣,冷得讓人意外,偶爾來幾場雪,顯得情理之中。
譬如現(xiàn)在。十二月二十二日。
呼出一團白氣,不見得能變成裊裊炊煙。
何況現(xiàn)在算不得白氣。本該炊煙的形態(tài),被她銜在指尖的煙頭染成了灰青se。
剛跟前男友袁知烊分手沒兩天,程穗安就去染了頭發(fā),悶青se,她挺喜歡,不過屬于綠se系,外人看來便覺得內涵滿滿。染頭的后兩天趕上師兄請客聚餐,請的人里面不止有同一個課題組的。無論明示還是暗示,真關心還是看熱鬧,總免不了旁敲側擊,尤其她的師兄師姐里還有當初撮合他倆的。
她不想跟這些人講明白什么,也不想假模假樣地表現(xiàn)自己悟出什么。
嘈雜的背景音是把鈍刀,她的耳膜是磨刀石。裹挾著的笑聲、酒杯碰撞聲反復且尖銳。麥芽啤酒的苦澀在舌尖炸開,順著喉嚨滑下,像一gu短暫的救贖,壓住了x腔里翻涌的煩躁。
最后當著所有人的面又喝了一大杯,一個去上廁所的借口才算成立。
煙霧混沌繚繞,朦朧地纏繞著街道路燈灑下的光斑,將夜se里零落的霓虹招牌裹成半透明的繭,星星點點像是被遺棄的螢火,零落地拼湊成這座城市的一角。
出來的時候只想著ch0u根煙就回去,便沒帶外套,沒想到室內外溫差相差這么大。好在貼了暖寶寶,與待在里面忍不住皺眉的煩意相b,也還能接受。
對于程穗安x1煙這件事,周圍人沒有不詫異的。
瓜子臉,丹鳳眼。身高一米七二,戴著只有散光度數(shù)的無框眼鏡。不笑的時候距離感很重,凌厲如山巔弧線,清冷如月光,是細細打磨過的玉石,在和她對話時會下意識輕聲慢語。實際相處后,不會有人用帶刺的玫瑰形容她,就連袁知烊的手機壁紙也是改成代表她的西府海棠。
甚至于看到她ch0u煙時,會覺得在吃糖。
不過程穗安認為x1煙和吃糖沒區(qū)別,解壓方式而已。
一支煙很快結束,程穗安熟練地將煙滅在垃圾桶上方的煙蒂回收處。煙灰簌簌墜落,神態(tài)竟也b上了雪。腳邊骨碌碌地滾來一個玻璃酒瓶,碰撞到垃圾桶時發(fā)出當?shù)囊宦暎瑯O其細微。她隨意瞧一眼,便從煙盒里又拿出一根。
咔噠。
一層光伴著一層影,火焰映著她的半張臉,虛虛晃晃的,像是有人在呼喊她。偏頭的一側頭發(fā)落下,打火機的火焰搖晃著從藍變橙,照著那團鮮yan的悶青。
程穗安漫無目的地看著遠方,估0著這支煙結束的時候便回去。她拿下煙,輕吐出煙霧,閑的時候容易想到前男友,有些悵然。
兩人交往一年,沒有原則x問題,分手的起因是袁知烊提到結婚,然后程穗安就提了分手。看起來的問題并不是根結所在,實際上程穗安并不介意結婚早晚。
早在一個月前,程穗安就跟他提過——她承認自己擰巴。她盡量去避免由此產(chǎn)生的內耗,但避免本身就是內耗。她鼓起勇氣向袁知烊剖開心扉,然后他說理解,卻在雙方都沒有磨合融洽的時候提了結婚——程穗安的安全感連同情感在那一刻消磨殆盡。
“……”
又是一口煙吐出,b上一回更濃,散得也更久。
視線再次聚焦回來時,程穗安看清了不遠處停著的那輛捷達。
眼熟的顏se眼熟的車牌號。袁知烊的車。
這幾天想約見程穗安都被拒絕,消息也只是普通回復,袁知烊以為程穗安在躲他,沒敢問,又太想見她,直接找了上來。不過程穗安只是臨近期末忙于考試,感情的事先放一邊。而袁知烊則相反,情場失意遠b期末重要。
程穗安猜得到,聚餐位置是她的師兄何興飛告訴他的,當時撮合他倆的人里就有他。當何興飛這個名字從腦海中閃過時,自帶他那嘰嘰喳喳的聲音和表情,程穗安更不想見袁知烊了。
隔著車玻璃模糊地對視,又同時心照不宣地移開視線,成了一種無言的默契。
一個是自己撤開視線,一個是知道對方會撤開視線。
手機接著震動,是袁知烊發(fā)來的消息。
【對不起嚇到你了,我只是太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