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訓(xùn)教訓(xùn)他。”雷明后悔放過這個背地里耍陰招的家伙了。
羅慧不想提林漢川,擺出一副跟他算賬的架勢,“你不是二十號回來?”
“預(yù)計(jì)。”
“你在信里可沒說預(yù)計(jì),”她翻起過年時的舊賬,他的話沒有一次是準(zhǔn)的。
雷明看她板了臉往旁邊走,急忙攔?。骸叭ツ??”
羅慧不答,雷明只好把包從左肩背到右肩再快步跟上。他來時做了充足的準(zhǔn)備,她罵他也好,打她也好,他不對在先,該受的都得受。可他沒想到一見面就撞上不速之客,而羅慧朝他發(fā)難的方式是愛答不理,這讓他高興又心虛,幸福又無措。
早晨的太陽斜斜地照著,他湊近了被甩,被甩又往前趕,于是地上的兩道影子一短一長,一窄一寬,時而并行時而黏緊,直到羅慧心神不寧地來到書店門口,像只洄游的魚兒躍上了臺階。
書店很小,人也不多,因?yàn)闆]到難耐的夏天,唯一的空調(diào)蓋著白紗,風(fēng)扇也只是開了最低檔。羅慧徑直走向最里面的書架,直到周圍再無聲響,才慢慢握緊自己的手腕。
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現(xiàn),天知道她剛才多想擁抱他。他好像瘦了,但精神很足,穿的棉布短袖有點(diǎn)皺,估計(jì)是洗了很多次。羅慧輕輕嘆氣,忽然意識到自己不是在抗拒而是在逃避,他背了個這么小的包,肯定待不了幾天,她是繼續(xù)不理他,給他點(diǎn)顏色看看?還是沒骨氣地原諒,再哄著他守著他?
她糾結(jié)半天,坐到平時坐慣了的位置。這位置靠窗,沿墻排開一長溜窄桌,窄桌底下是排木質(zhì)的圓凳。她在這里坐久了會心靜,會覺得自己遠(yuǎn)離了奔忙庸碌的生活,可是現(xiàn)在,她看著街對面熱鬧的早點(diǎn)攤,心情污糟得像包過燒餅和菜馃的報紙,帶著油漬被丟在地上,讓人踩來踩去。
一個男人左手用竹簽串著兩根油條,右手握了一搪瓷罐剛打的豆?jié){。羅慧的思緒和視線一樣找不到焦點(diǎn),意識到什么,她不安地起身,熟悉的店員正好拖地拖到這。
“呀,我剛都沒看見你,昨天新書上架,要不要去翻翻?”店員指指入口處,“有喜歡的帶兩本走?!?/p>
“好。”羅慧幫她挪開幾張凳子,以便她清掃,往外走的腳步卻變得沉重,直到她看見吊扇底下的那個高大身影——雷明斜背著包,手里握了本書,側(cè)臉沉靜正看得專心。
鬧別扭不回頭的是她,怕他跟不上的也是她:“我還以為你走丟了呢。”
雷明合上書,露出篤定明媚的笑容:“我傻還是你傻,這么點(diǎn)路還能丟?”
“你一直在這?為什么不去里面找我?!?/p>
“地拖得太干凈,我怕踩臟了。”雷明把書放回木架,“不再看會兒?有想買的隨便挑?!?/p>
羅慧搖頭。
“我說真的。”
“不買了,下次吧。”羅慧抿唇,出了店門回頭看他一眼。
雷明如蒙大赦,上前牽住了她的手。
羅慧掙開,他不依不饒:“我餓了?!?/p>
“聽見你肚子叫了?!?/p>
“你餓不餓?”
羅慧上夜班常備米糕和餅干,下了班不會餓只會困。但她眼下睡意全無,再次掙開雷明的手,去早點(diǎn)攤上買了兩個蔥肉燒餅和兩個茶葉蛋。
一路上再無話說。雷明跟著她穿過街巷,走進(jìn)一個半舊小區(qū)。羅慧租的房子在中間一幢,樓下的梧桐樹粗壯挺拔,綠意蔥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