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無趣,掉頭就走。
走到一半,想起饅頭沒買。
再轉身,羅慧的身影已經隱沒在熹微的晨光里。
金鳳生病的事很快傳遍了陳家村,沒人知道她得了什么病,為什么突然惡化,但都對這個長年累月下不了地的苦命女人給予了深切的同情。
在她離家的幾天里,上風塘邊的姑娘媳婦把她的處境假設了個遍,碰見金珠,也不免多問幾句。金珠被問得不耐煩:“什么沒了死了,治好就回來了。”
金珠這話不假,羅慶成讓她在衛生院里養了幾天,就收拾行裝帶她去了大醫院。同行的還有羅慧,羅慧好像生怕她媽會一去不回,非要跟著,因此只有羅陽被扔了下來。
羅陽被扔的第一天還挺得意,覺得沒人管著,后來就開始在上課走神。他不明白為什么別人的母親生個孩子屁事沒有,他的母親沒生出來反而變得金貴。但很快,他又陷入了一種陌生的感傷,是病找上他家,不是他家找上病。他非但不能讓母親不受苦,明里暗里還要嫌棄她,簡直就是烏龜王八蛋。末了,他又想起他的妹妹,她大概也是上輩子欠他的,從小就給他做飯洗衣服,被他搶了東西要哭,哭又不敢大聲,消氣了還得跟在他屁股后頭一聲聲叫哥哥。
他忽然發現,羅慧現在不像小時候那樣叫他哥哥了,是因為她喜歡叫清峰哥,還是心里對他有了怨氣?父親老是跟他說只有他是羅家的種,可是他這個種在關鍵時候一點忙也幫不上……
“羅陽!”講臺上的老師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站起來。”
羅陽回神,放下手里的筆。
“我剛才說了什么?”
“……”
“上來做題。”
“我不會。”
“不會還不聽!”老師把手里的粉筆頭朝他扔去,卻誤傷他的前桌,“不會就滾到外面去!”
羅陽撇嘴,不耐地踢了下桌子。走出教室,他懶散地靠在墻上,看著灰蒙蒙的天色,難過地閉了眼睛。
這天傍晚,陳清峰找了羅陽一塊吃飯。
兩個人打了些咸菜和白菜豆腐,吃完又去操場。陳清峰問起他爸媽和羅慧什么時候回來,他始終搖頭,并不愿提起。正要回教室,他遠遠看見孫旺輝和雷明站在操場旁邊的矮墻下。夕陽下,樹影婆娑,兩人靠近說了些什么,而后,孫旺輝拍了拍他的背,輕笑一聲,捏了根旁邊的狗尾巴草走了。
雷明轉身時也看見了他們,但并沒有朝他們走來。
羅陽嘀咕:“他現在找著靠山了。”
陳清峰解釋:“不會的,逢場作戲而已。”
“屁的戲,他現在幫孫旺輝家賣磚,狗腿子一個。”
“你聽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