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雷明也意識到正月十五前出去是個錯誤,因為有很多店面沒開門,但他初七以后要出車,再沒空閑時間。
他把手里的袋子遞給她:“買了點糖。”
“很貴吧?”
“還行。”
羅慧探究:“你現在怎么財大氣粗的。”
雷明笑,由她拿過袋子抓了兩把。
“我給清峰哥一點。”
“你都拿著吧。”雷明沒接她遞回來的,想起停完車經過陳江華家時,見院子里有不少人唯獨沒有陳清峰,“他不在家嗎?”
“嗯,他去他大伯家了。”
兩個人再聊幾句,雷明進屋,被奶奶逮著又是一頓數落。她知道他孝順,可如果這些孝順等同于亂花錢,她還是不敢享用。
雷明理解奶奶的心情,她反應這么大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窮。因為窮怕了,所以什么都不能失去,去哪都還是不自由。陳秀春看著他,問了不知重復多少遍的問題:“你到底在外面賺了多少錢呀?”
雷明照例把數字報出口。
陳秀春沉默,半晌又下結論:“所以你被打還要繼續干。”
雷明當然要繼續,畢竟這點存款離他的最終目標還遠得很。他的假期比別人更早結束,哪怕開了學,他也始終保持半工半讀的狀態。
他像搖上車窗玻璃一樣搖上了自己的心。除了打工和讀書,再沒有事情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老師眼睜睜看著他的排名從二十來名到三十來名,把他叫到辦公室:“你家里的人身體好點沒有?再這樣下去你的成績沒眼看。”
雷明不能駁老師的面子,聽完安分了一陣,等老師對他的關注少了,他又故態復萌。漸漸地,對他有意見的不僅是老師,還有同學。周一回校上課,他座位上的書會亂成一團。他明明已經上交的作業本,老師沒改反而重新出現在他的抽屜,課代表一句忘了或漏了,未交的紙條上就會出現他的名字。
更過分的是,有時他不跑夜路長途,周四周五回校睡覺,宿舍的門竟反鎖得比熄燈鈴還早。他在外面等得周圍安靜無聲,氣不過開始砸門,一直砸到邊上寢室都出來看,值日的大爺上來發火,他的下鋪才會小心翼翼地從里面打開。
他知道這一切的背后是有人看他不順眼。看他不順眼的人召集班里同學一起針對他,被針對的他也不能坐以待斃。有次周五放學,他把始作俑者堵在巷子里,找他討要說法,對方有意為難,他也不屑,兩個人動起手來一輸一贏,結果周一開學,輸家贏得了同情,贏家則被潑了渾身的臟水。
他的特立獨行和蠻橫粗魯招致了越來越多的議論,他索性也不打算和班里的同學建立所謂的同窗情。他開始將重心放到車隊——他有駕駛證,技術好,還愿意帶人,十里八鄉就沒有他不熟的地方。再加胡漢結錢時為了鼓勵和籠絡人心,總把他樹立成先進,而他不端架子不說空話,和大家更能打成一片。久而久之,所有人都把他當成車隊的二把手,全然忘了他是個還要考試的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