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過去:“你找什么?”
“你那個(gè)箱子。”
“小心點(diǎn),別給我弄亂了。”陳秀春以為他要用錢,雷明卻說要放錢。
陳秀春看他手里抓著的紙票:“哪來的?”
“反正不是偷的。”
“……”
“真不是。”雷明見她微怒,只好撒謊說是修車鋪的老頭給他的工錢。陳秀春疑惑,但見他神色自若,那輛車也的確爭氣沒怎么出過岔子——難道那老頭真愿意教他?
她半信半疑:“你還有這本事。”
“我本事多著呢。”雷明給自己留了點(diǎn)零花,把整數(shù)的錢放進(jìn)箱子里,順手摸了摸下面的兩格,“奶奶,底下的你真不給我看?”
“棺材本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我的老婆本?”
“記這個(gè)倒記得清。”陳秀春笑著啐他一口,想他這段日子沒怎么往家跑,的確也算聽話。于是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開給他看:木質(zhì)的小方格里有個(gè)精致的錦盒,錦盒里盛著墨綠色的綢緞,綢緞托著的兩只玉手鐲,即使是在煤油燈昏暗的光線下,也顯得溫潤透亮。
雷明一時(shí)怔住:“哪來的寶貝?”
“你太婆給我的,藏了幾十年,也沒讓它見見太陽。”
這就不奇怪了。雷明看著手鐲:“難怪你說你家很有錢。”
“你也跟我分你家我家。”陳秀春揪了下他的耳朵。她家是有錢,但也是祖上,到她爸這輩就人丁稀薄,家里的地都種不過來。她媽嫁給爸后一輩子只生了五個(gè)女兒,斗地主分田地時(shí)她家沒男丁撐腰,誰都能騎到他們頭上踩兩腳。
陳秀春想起這事就心塞,她娘家建國時(shí)被斗過一次,她爸嚇怕了,非讓她嫁給外姓戶,她雖然有氣,但也靠著雷家的赤貧身份逃過一劫。不承想之后“文革”又翻舊賬,她娘家被重新抄家。
老人慘死,姐妹失聯(lián),娘家人都陸續(xù)拋下她走了,再后來,丈夫和兒子相繼去世,只剩她和雷明這個(gè)孫子孤零零地過活。
雷明見她眼神呆滯,神情怔忡,猜想她又想起了不開心的事。他清清嗓子:“好了,我錯(cuò)了還不行嘛,沒有你家我家,你家就是我家。”
“這才像話。”陳秀春從回憶中抽離,摸了摸玉鐲,半晌才說,“這也就是玉的,我怕人不識貨,要是金的,我早就拿去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