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慧跟在他身后:“幫他也是不對的。”
“要你管!”雷明忽然轉頭,朝她大聲,
“都是因為你!我的錢全沒了!”
羅慧整個人懵住:“什么你的錢?我沒看見你的錢。”
“你懂個屁!”
他語氣失控,下一秒被羅陽打倒在地:“你有病啊,你沖她發什么火?沒她你死這兒了!”
“行了!你們倆也要打是嗎?”陳清峰扶起雷明,雷明卻掙開了他的手。
“好,好,我也有病,我多管閑事。”陳清峰放棄,拉了羅慧,“我們回去。”
羅慧被雷明莫名其妙一頓吼,這會兒被陳清峰牽著,只好聽話地坐上他的車。
等到車子漸行漸遠,后面兩個身影漸漸變小,羅慧聽見陳清峰說:“你別理雷明,別放心上,他就那狗脾氣。”
“嗯。”羅慧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也知道自己沒做錯,可是她xiong口堵得厲害,不一會兒,在后座無聲地抹起了眼淚。
陳秀春知道今天放學,早早地攤好了蛋餅,結果等天快黑了,餅涼透了,也沒見雷明回來。她去陳清峰家問,姚芳仙告訴她清峰早到了,這會兒跟他爸和清娟在地里收芝麻,于是陳秀春又去他家的芝麻地,路上碰見拔完豬草的羅慧,問道:“慧囡,你哥到家了沒?”
羅慧點點頭。
“雷明這個討債鬼,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估摸著清峰放學也要騎車,雷明肯定不會再借他的車去收破爛,“別告訴我跌了一跤,鎮里回來的路上水塘可多。”
陳秀春提心吊膽,繼續往地里走,羅慧有點難受,但想起下午發生的一切,覺得自己這會兒最好不要多嘴。雷明會出什么事呢?難道打他的人和孫旺輝又重新回來找他?不會的,他哥到家的時候絲毫沒提及,只因為找不到米缸里的棍棍糖兇了她一頓。
她最討厭別人兇她,而她要是還嘴,羅陽還會動手打她,她打不過,每次哭哭啼啼跑到母親那里,母親也無能為力。羅陽討厭她哭,覺得她軟弱無用,而愛哭也似乎佐證了生女不如生男的結論,于是父親也常因此指責她:“你以為哭是什么好事,哭喪哭喪,哭多了把家里的運氣都趕走了!”
父親從來沒有打過她,但他的指責總是附帶警告的眼神。印象里,父親對母親笑過,對羅陽笑過,唯獨沒對她笑過。他會帶著羅陽去外公家,會讓羅陽騎在他的脖子上,會把樹上摘的第一把棗先遞給羅陽。時間久了,羅慧記住了這些細節,也漸漸明白,人有無緣無故的喜歡,就有無緣無故的討厭,而正因為無緣無故,她不必糾結自己哪里做錯,也不必硬揪個因果,討個說法。
她扛著一大捆豬草繼續往前走,快到家時,迎面走來一個半身赤膊的光頭。她花了幾秒時間才認出他是雷明。昏暗的天色下,他一手捏著書包,一手捏著短衫,臉上的傷口比神情更清晰。
他似乎看了羅慧一眼。羅慧腳步微頓,想告訴他雷奶奶著急找他,但她忍住,像抿螺絲一樣抿緊了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