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明卻問:“打誰?”
“一開磚窯的,跟我家搶生意,”孫旺輝捂著耳朵走近,“前幾天我哥去送磚,跟他在路上撞了,兩個人動了手,我哥吃虧了。”
“那你叫人把他打死得了。”
“打死人不得坐牢啊。”孫旺輝這會兒倒換了面孔,“人家里四個兄弟,都二十來歲,干體力活出身。”
他看著雷明:“給句準話,敢不敢上?”
“打贏五塊,打輸三塊。”
“靠,搶錢啊。”
“我他媽拿命陪你玩。”雷明眼底竄起微弱的火焰。
孫旺輝似乎認真地想了想。他別開頭,摸了下褲兜,里面的煙已經被他抽完了。
他手下的兄弟不少,但多是跟著他混吃混喝撐場面的,這次要和別人動真格,一個個怕是拳頭都捏不緊。反觀雷明,他那一石頭打得他腦袋開瓢,竟讓他落了點名聲,平日里怕他孫旺輝的人都有意無意地往他身邊靠。如果這次用錢能讓這小子站在自己這邊,那也算是“和平演變”,何況雷明出手又狠又準,如果能把他哥的對手打贏了,就替他出了惡氣,如果輸了,他也把自己撇出去,橫豎都不吃虧。
他越想越覺得花錢雇人打架比自己去打更劃算:“到時候叫你。”
雷明從鼻子里哼了聲,騎上車走了。
雷明沿著奶奶帶他走過的路,用了比平時快一倍的速度轉完了幾姓人家。近的人見了他說你奶奶今天來過了,遠的人見了他說已經賣給別人了。再小的生意也有競爭,哪怕是破爛,也沒有規定必須要留給誰。雷明轉了一大圈收獲寥寥,騎車往家趕。
天黑了,陳秀春從后院的小凳子上起身,看見雷明正拖著半麻袋東西往這邊來。
“你個討債鬼,我要你上學讀書,沒要你收破爛。”
雷明把東西往里一扔:“有車省力多了。”
“又不是你的車。”陳秀春壓低音量,“沒叫你江華叔看見吧,不然他肚皮里要不舒服。”
雷明心想我管他舒不舒服,我又不是白借他的車。陳秀春聽見他肚子咕咕叫,從里屋拿了兩個面餅塞給他:“你別操心這些,收破爛丟人,讀書才長門風。我們家就你爺爺識字,到死都叫人看得起。”
“他被看得起是因為他救了人。”
“是,他救人也是心善。你爸就是靠著你爺爺的好名聲才能娶到你媽,你媽雖然腦子傻,但長得那個漂亮喲……”
“別跟我提她。”雷明惱火地打斷。
“我不提她也是你媽,沒有她就沒有你。她是對不起你,但沒有對不起我,她給你爸留下一個種,我還得謝謝她。”陳秀春拍拍他的肩,這年紀正是長個的時候,雷家的種按道理只會高不會矮,“種善因得善果,你爺爺當了一輩子好人,會和你爸在天上保佑我們。我吃了一輩子的苦,為的就是你平安聰明有出息,你不要分不清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