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這兩天沒下雨?!彼葍蓚€后生拉著空車回去,忍不住問雷明,“你上哪找來的人?”
“一起干活的,他們村上有人造瓦片,我省錢,他們賺錢?!崩酌魍瓿扇蝿?wù),全身shi透。他撒謊說去地里摘點絲瓜和南瓜頭,實際卻是跑到上風(fēng)塘邊,一個猛子扎了進去。
他原以為造廠房算是累得天昏地暗,沒曾想水泥廠條件更苦,環(huán)境更差,那些揚起的塵灰仿佛要把喉嚨和鼻子堵住,燥熱的天氣仿佛能把人身上的水分蒸干。
他那時是多么想要下雨啊,可是一下雨就要去場地上蓋油布,蓋油布出的力還不算錢。好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高強度的工作對應(yīng)的是現(xiàn)結(jié)和略微豐厚的報酬,他現(xiàn)在又用報酬順利地整飭了屋頂——他一口氣憋完,慢慢浮出水面,看著天邊被晚霞穿透的厚實的云層——那當(dāng)然不是雨云,而他今年不再怕任何雨云。
他重新潛入水底,溫?zé)崛彳浀某厮嵬吹募∪?,卻讓他沉溺其中。直到他露出半張臉,看見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埠頭邊的羅慧。
他悄悄游過去,在準備嚇她的前一秒收回了念頭。
羅慧沖他笑:“我早發(fā)現(xiàn)你了?!?/p>
雷明也笑,潑shi她身邊被曬燙的石板,坐上去。
他裸著的半身全是水珠,長開了的后背寬闊結(jié)實,顏色要比黝黑的小臂淺幾分。他甩了甩頭,細密的水花把夕陽撞得稀碎:“怎么這時候來洗?”
“我明早要跟奶奶去公灘,想著現(xiàn)在洗完,明天干了,我爸和我哥就能穿。他們的衣服透氣,不悶汗,我得給我媽也買兩件?!?/p>
“你自己呢?”
“我有,這料子是清娟姐和她姐姐去縣里找到的,說店里時興這個。”羅慧把衣服浸到水塘里,“奶奶摸了也說好,還給你買了一大匹布,她舍不得買現(xiàn)成的,要自己給你做?!?/p>
雷明哦了聲,見她打量自己,下意識摸了下臉。
羅慧說:“你又變黑了?!?/p>
“曬的。”雷明放下手,“明天你歇著,我和奶奶去公灘?!?/p>
“不,我去。我們還要賣雞蛋,拿雞蛋換醬油,你不要搶我的活。”
雷明看著她:“那奶奶不去,你和我去?!?/p>
“好啊。”她答得不假思索。
一陣晚風(fēng)吹過,雷明心里松松緊緊:“羅慧?!?/p>
“你說。”
“……你書看完了嗎?”
“還沒呢。”她難得調(diào)侃他,“你的字好丑,我有些地方都看不清?!?/p>
“跟你是沒法比。”
羅慧有點得意,更多的是不好意思。她笑笑:“你過幾天還要出門嗎?”
“要。”
“為了造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