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慧心想,他被人打?他怎么會被人打?他不打人就不錯了,還有人敢打他?轉念一想,可能是上了中學遇到比他更厲害的人,那也活該,她想,總不能只有他打別人的份。
陳秀春又問:“慧囡,你哥和雷明同級,他知不知道雷明跟誰家的小子結怨了?”
“……不知道。”羅慧沒聽羅陽說起過。
她見陳秀春忙,也不打算再待。而當她轉身,卻見矮墻上站了只大公雞。大公雞氣宇軒昂地對著她,雞冠一抖,雞爪一抬,正要飛躍而下,旁邊卻突然沖來一只糞勺,直接將它砸落在地。
她驚呼一聲,隨即看見光著上身的少年人狂奔而來,提起了公雞的兩只腳。
總算逮到你了。雷明泄憤地似的晃了它兩下,把它扔到墻外。院子里的母雞忙往這邊聚集,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親愛的公雞在地上撲騰兩下,然后飛快地逃走。
下次再來就真把你宰了。雷明報了仇,撿起糞勺,這才瞧見旁邊的羅慧。
羅慧臉色微變,難以置信地想,這人兇狠至此,竟連雞也不放過。
人都欺軟怕硬,雞也不過如此。雷明看它張皇失措地消失,也看羅慧神情復雜地離開他家的院子。
他把糞勺往墻上一靠,再折返把剛才放下的空糞桶拎回。得虧已經在池塘洗過,否則他還真不敢出手。
陳秀春見他半身赤裸:“讓你穿長袖你不穿,穿件背心也好啊,慧囡在這也不知羞。”
雷明不答,在外面收了一天的破爛,回來還要把雞糞出清,去地里澆菜,他又累又熱,恨不得脫干凈了跳進涼水里,哪還管什么羞不羞。
他走進雞圈里撿雞蛋,母雞們親見他方才的英明神武,只敢在喉嚨里嘰嘰咕咕。他邊撿邊想,后天就開學了,中學要求住校,他一禮拜才能回來一次。奶奶嘴上不說,他心里門清,他自覺地挑完糞、澆完菜,昨天更是去荷塘摘了熟透的荷葉,去水渠抓了幾條活蹦亂跳的魚。
荷葉是拿來曬的,魚是放缸里養的,暑假結束了,下半年的活計就開始了。曬干的荷葉浸軟了用來蒸米糕,養肥的魚刮完鱗可以用醬油燜,貧瘠的日子里,讓人期待的不過是一點油水,一點紅糖,一點等得到的魚羊鮮。
陳秀春見他剛到家又往外走:“你還要去哪?”
“我拿個籃子放雞蛋。”
“哦。”陳秀春想起什么,“剛才清峰來找你了,你要不過去看看。”
雷明腳步一頓,腦袋里閃現一個美妙的猜測。
他哦了聲,把雞蛋放好便匆匆出了門。
陳清峰和雷明同在鎮里的初中讀書,在已經讀完的一年里,他們很少一起去學校,也很少一起回來,但因為同班,他們的感情倒還和小時候一樣。
陳清峰不知道他爸理應要給雷明一筆像樣的工錢,只知道他爸費了很大的勁才托人要到了一輛二手的自行車,這意味著他不用再背著行李走幾里路去學校,而可以把草席綁在后座,像大人一樣把腳踏板踩得自信又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