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轍眼角的笑意,出現了剎那的凝固,但又在瞬間化開,仿佛什么都未發生。
他笑得愈發親切,似乎渾然不覺其中的冒犯。
“林公子少年英雄,以雷霆之勢平定黃州之亂,本官佩服之至?!?/p>
“今日特來,一是為表彰公子之功,二來嘛……”
他刻意拖長了聲音,渾濁的眼珠里閃過一絲只有老狐貍才懂的精光。
“是想請林公子,移步我那小小的黃州府衙,喝杯水酒,共商一下……這黃州未來的大計?!?/p>
名為“請”,實為“召”。
這是朝廷命官敲打地方豪強的百年規矩。
去了,是龍也得盤著。
不去,便是公然抗命,給了對方興師問罪的最好借口。
這一句客氣話,是一柄淬了毒的軟劍,無聲無息,直指林風咽喉。
雷洪的拳頭,瞬間捏得骨節發白,眼神兇悍地盯死了高士轍。
徐文遠更是心頭狂跳,手心瞬間被冷汗浸透。
這道題,是死局。
然而,林風卻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
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仿佛聽到了世間最有趣之事的淡然笑容。
“喝酒,可以。”
他開口,聲音依舊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但不是現在。”
高士轍眉頭微不可察地一挑:“哦?林公子莫非是瞧不上本官這杯薄酒?”
“高知府誤會了?!?/p>
林風的目光越過他,望向他身后那隊盔甲鮮明、氣勢不凡的府兵,又回望自己身后,那些衣著樸素,正好奇張望的青陽百姓。
“只是,青陽初定,百廢待興?!?/p>
“數十萬張嘴等著吃飯,千里河道等著疏通,萬頃田地等著丈量?!?/p>
“我這個做主人的,若是此時拍拍屁股走了,去府城里花天酒地,豈不是寒了治下數十萬百姓的心?”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在場百姓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