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
他似乎仍舊不以為意。
尤溪說:“裴銳,可能對你來說這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對我來說不是這樣,我爸媽對生孩子這件事到底有多執著你不懂,他們都是迷信多子多福的人,不生孩子他們會覺得我叛逆,可是如果是因為你的問題,我不確定以后會變成什么樣。”
昨天的交談尤溪沒有放在心上,她一方面覺得裴銳不是這么沖動的人,另一方面確實不相信一個男人會愿意自己被人曲解,而且是這種尊嚴性問題——雖然尤溪不知道這究竟哪里涉及到了尊嚴。
可是從她長到現在為止所接觸過的人來說,這是實話。
裴銳皺眉:“我以為這樣你會輕松一點。”
尤溪:“……抱歉,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我只是……裴銳,你可能是為了我好,可是最后要承擔這件事情的人依然是我。”
究竟誰是自家人,黃莉和尤建設還是分得清的,雖然生這么多孩子只是為了生一個兒子,但是這個兒子也只是一個代表性的符號,而并不在于他們多么喜歡兒子。他們要兒子,就像是從小就印刻再他們腦袋里的一個目標,不管這個兒子究竟有沒有用,會不會有出息,一定要有,沒有就沒有臉下去見祖宗。
包括老家的很多事情都是必須男人來做的,上墳作揖的人必須是男人,不能是女人,女人出嫁時候家里如果沒有男人,就是容易被婆家磋磨,因為沒有靠山。
這些都是尤溪小時候見過的,到了現在也不能說完全沒有。
車在路邊停了下來,裴銳一只手還是扶著方向盤,一雙眼睛看向她。
又來了,溫柔的刺痛。
就像是吸血鬼第一次接觸到溫柔的陽關一樣,身處黑暗的人未必完全渴望陽光,也許是害怕和畏懼,每次被他這樣注視著,尤溪好像整個人都被他的目光撫摸過,并非眼神太露骨,那太猥瑣太庸俗,他注視著她,并非是她的身體,而是靈魂,那是一種平等。
剛見面是沒有的,這些感受都是后來的。包括裴銳第一次見到尤溪,也沒有覺得尤溪有什么和別人不一樣,很多時候,生活在這個社會上的人只是裝作合群,實則內心的扭曲和偏執隱藏在骨頭縫隙里,平時見不到,只有特別親近的時候可以看得到。
就如說這句話的時候尤溪分明是憤怒的,可是在接觸到裴銳的目光之后,最多停留幾秒,很快就挪開自己的眼神。
“我給你帶來了麻煩。”
“……”尤溪看向窗外,天已經黑了,天空一片漆黑,在車里看不到月亮,只有車前燈照著前方的路。
忽而想起來她和裴銳結婚后第一次冷戰,嚴格來說不算是冷戰,因為從始至終只有子一個人記掛著這件事,而裴銳壓根沒有意識到自己說話讓她輾轉反側了很長時間,第三天她早出晚歸后,裴銳問:“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那是尤溪第一次感受到,原來睡在自己身邊的人也是無法完全感受到自己所想的,她的所謂別扭,其實只有自己一個人在乎,裴銳對此毫無察覺,只是以為她生病了或者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