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忙什么?”聞人律冷酷地打斷他的話,語氣尖銳:“忙著逃避現實,忙著謀劃怎么搪塞我,再預支個幾十萬去醉生夢死嗎?”
話音未落,洛城便在對面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咒罵:“……操!”他似乎也很生氣,但生氣之中還帶著一種怒不可遏的掙扎,聲嘶力竭地對著麥克風大聲嘶吼:“你少給我嘰嘰歪歪!老子這邊正在生孩子,沒工夫搭你!你再敢啰嗦一句……等我這邊結束了,你看我揍不揍你!”
怒罵完,他便惡狠狠地掛了電話,聽筒中只留下空白的沉默。聞人律緊攥著手機,難以置信地怒瞪著眼,xiong膛因劇烈呼吸而一起一伏:不是……要生也是你老婆生,你發那么大火干嘛?難道在產房外打個電話也不可以嗎?!
擔心成這樣……至于嘛。
自討沒趣,聞人律悻悻地收起手機,心中的怒氣倒是不甘不愿地消了一半:總算要生了……也不知他的娃會是什么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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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病房里——
洛城已經換上了待產裙,下半身空蕩蕩的,醫護只要掀起下擺便可一覽無余。他屁股里被放置了一個水囊——寧祁放的,放之前洛城還爭取了好一會兒:“楊主任呢?她還沒回來么?讓她幫我放!”
寧祁看著他痛苦的面色和不斷緊縮的肚子,急得汗都要下來了:“楊主任還沒回,你就別在意那么多了——要是錯過了產道擴張的時機,在急產的情況下很容易撕裂的!……到底是面子重要還是身體重要啊!”
彼時,身體的陣痛已經逐漸頻繁,洛城面目扭曲地頑抗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當赤裸著下身躺在病床上時,課題小組的所有醫護人員都望著他兩腿之間,那一刻,洛城感覺自己仿佛變成了砧板上一條魚,被人隨便擺弄、肆意宰割。
不過,他那點兒羞恥心很快就被難以言喻的陣痛沖得煙消云散——忍不住咬著牙關shenyin出聲,昔日八角籠中的絕對硬漢此刻只剩下無助與痛苦:“還要——要痛多久……啊!”
蘇林菲同情地看一眼他:“你現在只開了一指,要開到十指才能進產房呢。”
洛城不禁崩潰地哀鳴了一聲。
今天早上到達醫院沒多久,他的肚子就開始持續抽緊。本以為是假性宮縮,可吃過午飯后,那股隱痛沒有緩解,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愈發頻繁,大家這才相信,他是真的要生了。
一時間科室里兵荒馬亂,課題小組的醫護們都把手上的活兒交接給了別人,開始專注于這個特殊孕夫的生產。下午四點扎留置針,五點備皮、上水囊,洛城被那股異樣的飽脹感撐得完全沒有吃飯的心情,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別扭而驚惶的恐慌里。寧祁買來粥和巧克力讓他吃:“好歹吃一點兒。現在離生產還有好一段時間呢,你現在不吃,等生的時候就沒力氣了。”
沒辦法,洛城只得深吸一口氣,忍著不適麻木地把粥往嘴里倒。喝完粥沒一會兒,聞人律的電話就來了。課題小組的所有人都目睹了他挺著大肚子痛罵老板的場景,蘇林菲驚得默默地往寧祁身后躲了一下,戰戰兢兢道:“……城哥不會生完孩子就被解約吧?”
寧祁擔憂地抿抿唇,顯然也不想看到這個結果:“希望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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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八點,那股不時的隱痛已經發展成規律的陣痛,洛城緊攥著病床的欄桿,痛得面無血色、滿額大汗,牙關都要咬碎了:“什么時候可以……上無痛啊!”他從牙縫間發出痛苦的聲音,只感覺渾身的骨頭都被拉扯得吱嘎作響。見他痛得實在難受,寧祁猶豫一會兒,只好讓蘇林菲去叫麻醉師:“……行吧,這就給你上無痛。”
打完無痛之后,約莫過了十分鐘,洛城就感覺自己活了過來——渾身的疼痛消失無蹤,整個人就像從地獄回到天堂,舒服得仿若身處云端。他不禁長長地吁一口氣,身體舒展些許,疲憊道:“這么好的東西,怎么不早點兒給我用啊。”
眾人不禁哄笑起來,道:“一開始就打無痛的話,會影響宮縮的。”寧祁見他眼簾慢慢地闔上了,便上前替他蓋好被子,低聲道:“你睡一會兒吧,攢攢力氣,醒來后就沒法這么輕松了。”
“……唔。”輕哼一聲,洛城腦袋一歪,露出后腦勺那片狗啃似的頭發,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是半夜兩點。
無痛還在發揮著作用,洛城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尿尿,動作間驚動了在一旁凳子上坐著睡覺的寧祁。他揉揉眼睛,趕忙起身走上前:“上廁所是嗎?”
洛城點點頭,走進衛生間關上門。沖水聲過后,寧祁忽然聽見他在里頭低呼了一聲:“啊!”嚇得渾身一悚,他剛忙湊到門前:“怎么了,是不是水囊掉出來了?”
門扇打開,洛城茫然地拿著那個葫蘆形水囊走出衛生間:“……對。”
寧祁立刻道:“你趕緊躺到病床上,我看看開指的情況。”
聽見他倆說話的動靜,隔壁房間熬夜的幾人也趕了過來,等待內檢的結果。寧祁小心地把食指和中指伸進去,仔細摸索,隨即面露驚訝:“居然開五指了!”其他人一聽,也忍不住發出小聲的低呼,道:“那豈不是可以上催產了?”
聽見“催產”二字,洛城就忍不住頭皮發麻。跟寧祁上班的這幾天,他聽見了太多產婦上催產素之后的痛呼,這時不禁嚇得面無血色:“什么……?要動真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