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時間,早上十點十分,洛城關著機,大概是還沒起。聞人律長嘆一口氣,疲憊地揉揉眉心,問:“現在公司里,有人看到這個消息了么?”
“林秘書看到了。”唐秘書小聲說。“他們年輕人喜歡網上沖浪,獲得資訊會快一些。不過,以騰云這個輿論鋪開的速度,恐怕不到傍晚,全公司的人都會知道了。”
心里一緊,聞人律不敢再多待,趕忙拿起外套和手機往外走。陸庭風還打算跟他商量對策呢,忍不住喊:“不是,你去哪兒啊!?”
“我去找洛城!”他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不一會兒已經走到館外,穿過花園向大門疾奔而去。
陸庭風在窗前看著他急切的身影,忍不住齜牙咧嘴的,滿臉憂慮:“你可別被他一拳揍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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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鐘后,當聞人律出現在望海街時,整條街道還是一片平靜祥和的景象。
或許是老年人白天都愛走街串巷的原因,這些街坊們暫時沒有接觸到洛城的性別新聞,猶自在各個店面悠閑地閑逛說笑。聞人律在車里看見,不禁松口氣,隨即把車停到光溜溜的泡桐樹下,大步跑上四樓,急切地敲了敲門。
不多時,里面傳來長長的呵欠聲——洛城果然剛睡醒。不由慶幸地松一口氣,在洛城打開門之后,聞人律便急切地擠進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還沒開機吧?”
“啊?”洛城穿著他之前幫買的黑色睡衣,睡得頭發蓬亂,一臉茫然:“我沒開機嗎?”下意識轉身想要回房拿手機,這人卻死死拉住他的手不放。他不禁奇怪地瞪一眼:“干嘛,我要去拿手機啊!”
聞人律神情緊繃,不由咽了一口唾沫,道:“我跟你一起進去。”
房間里面開著空調。洛城莫名其妙地被他拽進去,看向床頭,見手機好好地躺在枕頭邊上,但充電線不知什么時候被自己弄松了。
無語地“操”一聲,他走過去剛把線插好,立刻又被聞人律拽了過去。那雙慣來冷靜的鳳眼,此刻居然帶著緊張而忐忑的神情:“洛城,我要跟你說一件事……”
說事?狐疑地看著他,洛城本來不以為意,但見他眼神鄭重緊迫,自己也情不自禁地默默站直了,收起漫不經心的神色:“什么事啊?”
“你……”聞人律艱澀地說著,停頓之間深吸了好幾口氣,眼睫不住地眨動:“你先做好心準備,不要激動,也不要往深里想,公司這邊在想辦法盡量控制……”
“——什么事啊!”好奇心被吊起來,卻又被硬生生地踩下剎車。洛城預感到了什么,不禁失控地低吼出聲,虎目圓瞪。
聞人律呼吸一窒,心底不禁泛起歉疚和懊悔,艱澀道:“褚云爭不知道從哪兒得到關于你性別的消息……前幾天來找我對質。他對你生了我的孩子感到很生氣,我又沒有及時安撫他,所以……今天早上,他找人把這件事在網上散布出去了。”
他沉而遲滯的話語像拗口又難以解的課文,洛城呆立在那兒,大腦將這幾句話思考了好幾個來回,才終于解它們的意思。
霎時間,他感覺周圍仿佛被抽成了真空,聽不見聲音,也感覺不到呼吸,耳際只有沉重的心跳聲在緩慢回蕩。腳掌冷冰冰地踩在地板上,腳心位置仿佛開了一個孔,溫熱的血液嘩啦啦地流出去,體溫被盡數帶走,最后只剩下一副冰冷的軀殼。
望著聞人律緊張而關切的雙眼,他短暫地窒息了幾秒,嘴唇張一張,失語般嘶啞道:“所有人都知道了嗎?”
“……暫時還沒有。不過以當前消息傳播的廣度,估計到今天晚上,關注你的人應該都會知道了。”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聞人律也做不到厚顏無恥地掩飾自己的失誤。
聽見這句話,洛城僵立在那兒,整個人似乎跌進了某個不斷向下螺旋的漩渦之中。看著他惶惑無助的眼神,聞人律下意識上前一步,想把他擁進懷里輕聲安撫,洛城的手卻猛地抬起來,擋在兩人之間。
他的神情雖然還是有些恍惚,但智似乎慢慢恢復了些。聞人律眼睜睜地看著他后退一步,茫然地轉過身,抬起手無意識地揪住頭發,焦灼地抓撓、拉扯:“怎么會被他知道了呢,不是簽了合同的嗎……兩千萬刀啊,他們不在乎嗎?”
自言自語似的崩潰低喃,洛城的肩背劇烈起伏著,半晌轉過頭來,那雙馬駒般的眼睛此刻變成了痛苦與掙扎的深淵:“你們不是跟ufc和wada簽了保密合同的嗎,怎么還會有人泄露出去呢?”
“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向他解釋,聞人律下意識上前一步,卻啞口無言,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半晌,他蒼白地道:“這件事我派人去查了,如果消息確實是他們那邊泄露的,公司方面一定會起訴他們,要求賠償。不過當務之急是怎么應對網上那些對你不利的言論……這兩天你先別看手機,好不好?最好也別接電話,別回信息——你的朋友們肯定會來跟你求證的,你都不要搭,就當看不見,明白嗎?”
說著,他試探地走過去,把洛城拉到床邊,引導他緩緩坐下。這時,洛城的手機已經充上電,自動開機了。
果不其然,電話接二連三地打了進來,猝然響起的鈴聲驚得二人俱是渾身一震——第一個是洛城的老友陸良,響了七八秒后停了下來,估計知道他已經起床,轉而去微信上發信息;第二個是寧祁,鍥而不舍地打了兩次,每次都響足二十幾秒,像鋸木一般折磨著兩人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