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兩點,把月凨哄睡之后,敏姨作別洛城,直接打的去了申城的司法鑒定科學研究院。
聞人律已經等在門口了,戴著口罩、一身休閑裝,旁人只能看到他寬肩長腿的高挑身材。一見敏姨下車,他立即迎上去,低聲問:“拿到了嗎?”
“拿到了!”敏姨緊張地道,“阿城還跟我打探你這幾天的動向……我覺著,你的懷疑十有八九是對的。”
那個小小的防塵袋放到掌心里,里頭烏黑的發絲清晰可見,聞人律不語,緊抿著唇大步走進鑒定所。敏姨不想進去,就在門口憂心忡忡地等待著,心里全是不安和心疼:哎,要是鑒定出來,月凨真是少爺的女兒,那……那阿城該怎么辦啊!掏心掏肺大半年,居然是幫別人養女兒,少爺又說一定會把月凨搶回來……這誰能受得了啊?
十五分鐘后,聞人律走出鑒定所大門,下巴不舒服地動了動。敏姨巴巴地望著他,忍不住問:“這……結果多久出來啊?”
“一般要五天,但是加急的話,明天這時候就能出結果了。”聞人律面容冷峻地道。
意思就是說,阿城只還能跟月凨待一天。
敏姨心里突然感到一種深重的罪惡感,這種感覺過于沉重,使她深深地垂下了頭:“這樣啊……那,那好吧。”
聞人律似乎也沉浸在一種復雜的情緒之中,一時間無暇顧及敏姨,只心不在焉地緊盯著地上某處,靜默無言。
那一天剩下的時間里,兩人都無話可說,安靜地做飯、吃飯,打掃衛生、處工作。路易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一晚上都默默地粘著敏姨,眼巴巴地瞅著她。敏姨見了,不禁苦澀地笑笑,拍一拍它結實的脊背:“沒事……路易,要真是我們猜想的那樣,恐怕你會很開心的。”
第二天下午三點,聞人律坐在沙發上,心神不寧地刷手機——他罕見地沒有去公司,請了一天的假,就是為了等待那個隨時有可能來臨的結果。敏姨一大早出去買了菜又回來,見他依舊靠在沙發上望著電視發呆,不由嘆口氣,默默地走進廚房里。
三點半時,聞人律的手機響了起來。本以為是公司的電話,他不耐煩地低頭望,卻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猶豫幾秒,聞人律接起來,聲音略有些不耐煩:“喂?”
“您好,是聞人先生嗎?您昨天在我們研究院做了一個親子鑒定,現在可以來拿結果了。”
聞人律猛地坐直身體,心臟不由劇烈地跳動起來,聲音隱隱發飄:“出結果了?……是什么結果,你先跟我透露一下。”
“您是不打算來拿證明了是嗎?”對方語調平直地反問。
“我會去拿!”不由急躁地低吼一聲,聞人律強壓著怒氣,咬牙道:“……我只是想請你把結果提前告訴我,明白嗎?”
“哦,好。”對方顯然被嚇了一跳,敏姨也忍不住從廚房中走了出來,不安地看著這邊。在窸窣的翻頁動靜過去之后,電話那頭傳來干燥平直的轉述聲:“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支持聞人律是洛月凨的生物學父親。”
霎時間,塵埃落定、水落石出,聞人律的全身心都放松地落了回去,手機從掌心中滑下,跌落在地。敏姨趕忙沖過來,撿起手機放到茶幾上,著急地問:“怎么樣,是不是啊?”
聞人律急促地呼吸著,瞳孔震顫,難掩激動:“是……月凨是我女兒。”
“啊!”敏姨張大嘴,這一聲混著著喜悅和扼腕,與她臉上復雜的神情一致,都充滿了糾結的情緒。望著聞人律逐漸變得堅定的表情,她忍不住猛地抓住自家少爺的衣袖,苦口婆心地哀求道:“少爺……你答應我,跟阿城好好說,行不行?你倆別吵起來,好好商量,別嚇到月凨……”
勉力遏制一下迫不及待的情緒,聞人律呼吸沉沉,一雙冷厲鳳眼始終望著門口,眼底火光乍現:“……我會盡量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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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半的時間,望海街的鄰居們都在做晚飯,洛城也不例外。
雖然他的廚藝不咋地,但左右是要幫月凨做輔食,所以自己也隨便炒個菜,潦草對付一餐。至于月凨愛不愛吃嘛……反正輔食的味道都差不多,不放鹽不放糖,誰做都一樣,月凨想挑食也沒有條件。
這會兒小丫頭正坐在客廳的爬爬墊上,抓著一個鬧鐘型小玩具仔細研究呢,像個小科學家。洛城不時回頭看看,見女兒專心又乖巧地自己玩,不由一陣欣慰:我這孩子真是省心!不吵不鬧,專注力又好,看來以后學習不用操心了。
欣慰完,轉念又想起這是隨了她另一個爸的性子,臉上那笑容便掛不住了,變成一張氣悶的臭臉:操,以后千萬別變成跟他一樣的破德性!
敲門聲就是這時候響起來的。
“砰、砰、砰”的三下敲擊聲,略有些重,節奏微微急促,聽起來莫名給人一種不安的壓迫感。洛城遲疑地放下菜刀走出去,眉心緊鎖,一雙虎目緊盯著深紅色木門,似乎想穿過木板看清對面的來人:“誰?”
“我。”外面響起一個冰冷而短促的聲音,瞬間讓洛城渾身冰涼,血液仿佛全降到了心臟以下。他的肌肉像是沒了力氣,兩只手虛軟得抬不起來,只有嘴唇驚惶地張了一下。這時,外頭那人又催促道:“——開門。”
仿佛大腦被針猛刺了一下,洛城嘴唇緊抿,終于回過神來,疾步沖到客廳抱起月凨放進臥室里,又把門牢牢地關上,這才繃著臉重新走回玄關:“有什么事就在門外說吧,我現在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