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完,一轉頭見這人還在樂,半長卷發笑得一顫一顫的,仿佛一匹惡作劇成功的弗里斯蘭馬。他不禁咬牙,忿忿丟下一句“雅馬哈發過來的機車我讓人停在樓下了”,便心浮氣躁地走了出去。
飛快地下了樓梯,聞人律大步走到泡桐樹下,又不放心地回望,就見洛城不知何時蹭了出來,正披著毯子趴在護欄上朝他揮揮手,一口白牙明晃晃的。他面容不禁錯愕地一滯,也不好再掛著臉,抬起手……猶豫地晃了晃。
坐到黑色賓利里,聞人律望著窗外逐漸后退的老街景致,半晌似乎想起什么,嘴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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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到家,月凨果然如洛城所說,正在自家的沙發上端坐著。她兩只小手把狗狗路易的毛耳朵抓在手里,神情專注,像玩泥巴一般輕輕搓揉。
聞人律一見她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嘴角微勾著,神情異常和煦:“月凨。”他低聲呼喚。小丫頭抬起臉,那認真而乖巧的眼神顯然記得他,還伸出小手輕輕“哦”一聲,好像在說:是你呀!
聽見聲音,敏姨從廚房里走出來,見他回了,趕忙解釋:“少爺,今天阿城病了……”
聞人律抬手止住她的話,平靜地點點頭:“我知道,我就是從他那兒回來的。”
“這樣嗎?”敏姨有點兒驚訝:“阿城現在怎么樣啊,退燒沒有?我走之前給他煮了一鍋粥,他吃了嗎?”
一提起這個,聞人律的面色就變得有些微妙:“……他不小心把粥打翻了。”
“啊!”敏姨哭笑不得:“那他吃什么?”
“他……”聞人律坐到沙發上,把月凨攬進懷里,話到嘴邊又拐了個彎兒:“我點了個清淡的外賣給他吃。”
聞言,敏姨終于放下心來:“吃了東西就好。那孩子隨心所欲的,生病了不覺得餓,就懶得吃東西,任性得很……”一邊說著一邊回了廚房,繼續做菜。聞人律深以為然地一挑眉,低頭望向沉迷于拽狗狗耳朵的小嬰兒,自言自語道:“你爸確實挺可惡的,蹬鼻子上臉……希望你長大了不要像他。”
說來也怪,路易這家伙平常都高冷得很,跟自己挨不了十分鐘就要走,這會兒對月凨卻異常的有耐心。它整個狗環成一個半圓,把月凨牢牢地圈在沙發角落,跟個盡職盡責的守衛似的,表現也十足溫順。聞人律都忍不住搓搓它的狗頭,低聲質問:“怎么回事,你尊老愛幼,逮著中間使勁兒揍是不是?就知道給我甩臉色。”
路易的回答是懶洋洋地看他一眼,隨即不屑地用鼻子噴了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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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過飯,月凨被敏姨洗得香噴噴的,用浴巾包裹著抱出來,白皙粉嫩仿若一塊剛出爐的水豆腐。聞人律聽見她們在書房外走動的聲音,敏姨唱著歌兒逗月凨開心,小丫頭的笑聲十分文靜,又輕又緩的,仿佛幼鳥的啾鳴。但他忍不住想:月凨跟洛城在一起時好像不是這樣的,自己曾看見過。她會被洛城逗得咯咯大笑,聲音像銀鈴那樣清脆,甚至會露出光禿禿的粉色牙床。
……看來,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爸爸啊。
正出神地想著,敏姨忽然走了進來,把穿戴整齊的月凨放進他懷里:“少爺,你幫我抱一抱她……我去洗澡。月凨剛到這兒有點緊張,身邊離不了人的。”
“哦。”手足無措地摟住這個軟綿綿的小家伙,聞人律低下頭,與懵懂的月凨大眼瞪小眼,氣氛倒也頗為和諧。
也許是在阿布扎比時跟他接觸得比較頻繁的緣故,月凨對他并不認生,反倒頗為自在,很快就窩在他懷里開始東張西望。看著小嬰兒粉白圓潤的臉龐,和烏黑靈動的眼眸,聞人律坐在桌前,一種失重感忽然從腳下開始升騰——他仿佛飄到了空中,腦子暈暈乎的,整個人被一種純粹而美妙的幸福感包圍了。
那感覺就像孩提時得到了心愛的狗狗、放學回家看到溫柔可親的媽媽,十分簡單,但又直擊人心。聞人律無法自制地笑了起來,垂臉輕輕碰一下月凨的小額頭,輕聲呢喃:“你爸也太幸福了吧……有一個你這樣的女兒,真讓人眼紅。”
“哦~”小家伙無措地閉一下眼,隨即又睜開,神情終于有點兒高興。她伸出手輕輕摸著聞人律的臉,小手指軟軟的,像羽毛似的觸碰著眼前這個溫和的alpha,好奇而認真。
忍不住闔上眼簾,聞人律靜靜感受著她的碰觸……良久,他笑起來,低頭在月凨額上輕輕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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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月凨在聞人律家住了兩天半。
第三天的下午,洛城終于好得七七八八,把家里用酒精消毒過一遍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打電話叫敏姨把月凨送了回來。收拾東西時,聞人律站在一旁,還有點兒不大高興:“他好全了嗎?這么著急,萬一沒好徹底,把月凨傳染怎么辦?”
“傳染也沒辦法呀,人家是寶寶的爸爸,難道你還能扣著月凨不讓回?”敏姨好笑地睨他一眼,忽然揶揄道:“這么喜歡孩子,你不如趕緊結婚,自己生一個。”
聞人律頓時無言以對。
晚上,家里沒了那個玉雪可愛的孩子,原本熟悉的客廳忽然變得異常空曠。路易也蔫兒了,一只狗孤零零地坐在門口,似乎堅信月凨會從門后面出現。聞人律看得無奈,忍不住走過去搓搓它的腦袋:“你這么喜歡月凨,哪天跟敏姨一起過去待幾個小時,勉強解解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