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律聽了,不置可否,發出一聲冷笑:“你知道他為什么心不在焉嗎?”
“為什么?”
“上星期他跟小晴求婚了。小晴本來就是跟他隨便談戀愛玩玩的,沒想到他當了真,還說什么,想盡快生個孩子?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出名不過三年而已,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聞人家的千金也是他能肖想的?”
“你三叔家那個oga堂妹啊?”陸庭風微微吃了一驚,忍不住欽佩地笑起來:“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洛城還挺有沖勁的嘛。”
“光有沖勁頂什么用?得有腦子才是。現在小晴要跟他分手,他不愿意,四處圍追堵截,又怎么有心思好好備賽?”越說越煩躁,聞人律眉頭緊鎖、面若冰霜,服務員上菜時都不敢看他,放下餐盤輕哼一聲“請用”就跑了。
挑剔地垂眸看一眼盤中翠綠的蔬菜和深紅色的培根,沙拉醬白膩膩地網在上面,他忽然感覺不餓了,倒是極想抽一支煙。
手指摁在煙盒上數秒,最終還是松開來,冷哼一聲:“現在距離比賽只有一個半月,以他這樣的狀態,我都不知道他拿什么跟格倫奧康納打!”
“安心啦~”陸庭風倒不以為意,優哉游哉地一邊吃面一邊寬慰他:“洛城是職業運動員,不會拿自己的排名開玩笑的。而且這場數字賽是你好不容易跟dana談下來的,相信他也不會那么不識好歹……說不定這會兒他已經在場館訓練了呢?”
“……但愿如此。”不以為然地淡淡一哂,聞人律端起咖啡慢慢啜飲著,忽然被陸庭風在桌子下面輕輕踢了一腳:“你看中庭對面,水池邊上那人是誰?”
他語氣諱莫如深,聞人律頓時感覺不妙,擰眉望去,就見話題的主人公此時正坐在不遠處,人高馬大一身運動服,長腿從桌邊撇到過道里,外套大喇喇敞著,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個運動員。
洛城其實長得相當顯眼,他身材高大強壯,五官野性不羈,曾被網友票選為“最性感的運動員”第二名。但聞人律對此不屑一顧。在他看來,“性感”不過是粗野的代名詞而已,根本經不起仔細品味。
就像此時此刻,洛城沒點餐食,垂著腦袋心不在焉地一直摁手機。那頭天然卷的烏黑短發在一眾油光水滑的上班族當中顯得特別突兀,加之皮膚又黑,坐無坐相,與旁人的端正格格不入,仿佛優雅鹿群中闖進了一只不修邊幅的黑狼。
聞人律的面色不禁又冷了一層。
“要我叫他過來么?”陸庭風低聲問。
聞人律沒有回答,只是面目森冷地將咖啡杯往杯碟上不輕不重地一磕,安靜空曠的綠植中庭里頓時響起了刺耳的“噹——”聲。
大半人都望了過來,其中也包括不遠處的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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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洛城挺怵他這個老板的。
雖然自己比聞人律大個三歲,兩人都是正值盛年的alpha,身材也差不多,可每當站在這個俊美果決、無懈可擊的人面前時,洛城卻總是有種被審視、被瞧不起的錯覺。
就像現在,隔著一整個中庭、幾乎二十米的距離,他都能感覺到這個人對自己的不滿。那種嫌棄是全方位的、鋪天蓋地的,不管是在公事上還是私事上,他對自己都有很大的意見。
看見聞人律一臉冷酷地沖自己招手,洛城心虛地思索幾秒,還是站起身走了過去。他長得高大,身高足有一米八氿,但在這些打扮光鮮亮麗的白領們的安靜注視之下,他仿佛察覺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雙手雙腳逐漸變得僵硬,腳步愈發機械。
終于,他立到聞人律面前,含糊地打招呼:“老板。”對方沒答話,只是眼簾一撇,抬手點點桌邊,示意他坐下。
洛城看到他手腕上那塊精致華麗的手表,是什么牌子來著……好像叫百達翡麗。心底不禁悻悻地輕哼一聲,他悄悄腹誹道,這有什么,我也有呢,勞力士,只是戴不慣罷了。
抬眼又看見他高檔的戧駁領西裝,領口比其他牌子略寬大些,洛城記得是叫to
ford。這個發音奇奇怪怪,第一次聽時他就頗覺好笑,私下底叫它“豆腐”。現在冷不丁又看見,洛城站在那兒,有些不合時宜地笑了一下,配上他倜儻不羈的容貌,更顯得隨性散漫。
“笑什么?”聞人律冷盯著他,肅然神色仿佛一座冰原火山:“距離比賽只有一個半月,你不好好備賽,在這里傻坐著等誰呢?”
“……沒等誰,心情不好,坐坐而已。”洛城自然不會傻到說自己在蹲聞人晴。他明白老板的態度——又或者是整個聞人家的態度:窮小子跟富家千金在一起,即使這個窮小子憑著一身武藝打到了國際格斗賽事ufc的輕重量級第五名,他依舊是配不上千金大小姐的。
所以這些人的意見無需考慮,洛城梗著脖子想。只要小晴答應就好了。
他不承認,聞人律也懶得審問他,干脆雙臂環xiong靠進沙發里,像獄警訓誡犯人一般冷聲斥道:“洛城,你能不能專心一點?你的整個備賽團隊都在訓練館等你,曹教練今天還讓陸秘書問我,這次比賽你還想不想打了?如果你不想,好,他們可以去幫別的選手備賽,我也可以盡早跟dana說要換人。反正大把選手排著隊想跟奧康納打,不差你一個!”
被他訓得沒臉,洛城一言不發地立在那兒,運動外套里的十指用力攥成拳,嘴角亦是緊抿。聞人律注意到他咬緊牙關的微表情,這個一貫大大咧咧的alpha,原來也有幾分羞恥心。